不说一直撑着一口气,见陆西走过来,已经灰败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陆……总……把我和师兄……埋在一起……”
陆西低声嘲讽,“还妄想我给你们收尸呢?”
不说努力扯出了一个笑,“谢……谢谢……”
说完他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陆西咽下了嘴里的脏话,只道,“我还没答应呢……”
陆西跟不说见得不多,但偶尔会从不听的口中说起他。
很容易就能听出来,不听对不说是全然的爱护和纵容,毫无原则。
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不听一直都把不说对自己的孺慕当成寄托。
忘了从哪一年开始,不谶跟在了不听身边。不听对他很是严厉,是个合格的长辈。
而对自己——或许是为了不破坏自己那所谓的天生带来的气运,更多的是有分寸的保护。
不说总会察觉不听对自己和对旁人的区别,在不看的引导下,慢慢就把不听毫无原则的爱护当成了牢笼。他羡慕不谶,也羡慕自己。
陆西叹了一口气。
惊蛰带白花回来的时候,不听、不说和不哑被惊乌用了活尸咒,正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铁锹,给自己挖坟坑。
陆西和小黑人正蹲在坑边聊天。
“你当时就是这么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是的!是的!”
“要是把那些游手好闲不用吃饭休息的鬼这样用,能省多少人工啊……”
“是吧是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老板只需要请一个道士,给员工一人贴一个符咒,那干起活儿来都不带休息的。”
听着这一个合格资本家和一个合格牛马的标准对话,惊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阿乌呢?”
“惊蛰?你回来啦!”蹲在坑边的陆西指了指山洞,“她跟西陆在里边睡着了,招财守着呢。”
惊蛰抬脚朝山洞走去。
白花想跟上,被陆西叫住了,“京太太留步,在原地等着就好。”
白花一路上都魂不守舍,像是刚被叫回了魂儿,她看清正在挖坑的是不说三人,焦急地问:“不说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果林怎么起火了?这就烧没了?你……你师父呢?”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挖这种坑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挖这种坑?不看呢?”
陆西再次抬眼向白花。
他前一段时间研究过京家的人。京家这个太太,最是端庄优雅,从没有失态的时候。
这时候如此失态,倒是陆西突然看出了点儿别的门道。
“京太太对不看道长倒是关心得很。”
白花猛然惊醒。
“这……这果园最近都是不看道长和不说道长一起打理,如今着了这么大的火……我……”
她这才想起面前的人是陆氏的陆西,嗫喏着打了一声招呼,“陆总……”
小黑人开口,“她没看出来这仨不是人?”
陆西摊手,“可能天太黑了。”
白花看清跟陆西聊天的是个诡异的小黑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嘭——”
小黑人搓了搓胳膊,“嘶——摔得可真结实。”
山洞里,惊乌和西陆挤在那张还算正常的小床上,都已经睡熟了。
惊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惊乌的脉搏,放下心后,又把被子给两人盖了盖。
他的嘴角突然拉平——为什么只有一床被子。
惊蛰瞥见守在床边的招财,弯腰把它拎起来塞到两人中间。
招财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惊蛰小声道:“你应该在这守着。”
这下顺眼多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西才被惊蛰叫醒,他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土堆上睡着了。
不说三人已经将自己的坟坑挖好了,正安安静静站在旁边。
三人不远处,晕过去的白花还没醒。
惊蛰问:“她……”
陆西抓了抓头发让自己清醒些,“哦!她昨天看见小黑人,吓晕了。”
“你就没管了?”
就这么让女士在地上晕了半个晚上?
陆西看过去,翻了个白眼儿,“一丘之貉,管她干嘛。”
惊蛰挑了挑眉,“你也看出来她有问题了?”
“看出来了,但是我看出来的跟你看出来的……”陆西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一定不一样!”
“嗯!”
“嗯!然后就没啦?你不好奇?”
“不好奇!”
“你这人真没意思!那你跟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说,快点儿埋了吧。”
“你这人真没意思!”
“埋!”
两人正说着,白花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她全身酸痛,茫然着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