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愚脚步一顿,那一瞬间,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呆愣地看着月光下,坐在石桌边面颊绯红,一手托腮的白衣男子。
时方昀见那身影不动了,招招手,道:“不愚怎么不走了?快过来给哥哥暖暖,唔……有点冷。”他说着,还拢了拢肩膀上的外衣,搓着手哈了口气,看起来似乎真的有点冷了。
卫不愚呆愣良久,总算反应过来,合上大张的嘴巴,抬起手,摸到脸上的面具时,暗暗松了口气。他现在是以凤黯的身份来的,听时方昀那么一叫,还以为自己暴露了。
想来阿昀是真醉了,竟连人都认不清了。
不过嘛……乌鸦倒也不是毫无用处。方才那一声 “不愚”,听得他骨头都酥了,就连对身份暴露的担忧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卫不愚喉结滚动,一张脸红到发烫。他压下内心的躁动,手半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般轻咳两声,提醒道:“少将军认错了,我是凤黯。”
时方昀显然不信,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卫不愚面前,踮起脚尖,上身前倾,仔细观察起来。只是他似乎没有把握好距离,鼻尖几乎就要挨上卫不愚的嘴唇!
香气入鼻,卫不愚震惊地瞪大眼,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视线却忍不住在时方昀的脸上一寸一寸黏过,最后落在那张殷红饱满的唇瓣上。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这个时候拖住眼前人的后脑,那他是不是就可以——
尝到那无数次让他魂牵梦绕的柔软?
然而,还没做出决定,他的手臂已经鬼使神差地绕到了时方昀身后。青丝缠绕于指间,柔软的发梢划过掌心,扫得他心头痒痒的。
卫不愚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注视着时方昀醉意迷蒙的双眼。当看清自己在那双桃花眼中的倒影时,他顿时恶从胆边生,反正趁人之危的事又不是没干过,之后阿昀要找他算账,他任罚就是!思及此,他索性手臂用力,完全拖住时方昀的后脑,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嘴唇高高撅起。
可就在下一刻,时方昀竟主动贴了上去,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环在腰间,嗓音软软地说:“你骗人,明明就是不愚……来,让哥哥抱抱~唔,不愚怎么长这么高呀?比哥哥还高……”说着,他还捏了捏布料下的肉,语气有些不满,“怎么不是软的呢?哼,一点都不可爱了。”
卫不愚本就浑身僵硬,腰侧的肉被这么一捏,整个人险些跳起来。
但他到底也不是一般人,在多重刺激下,竟让他硬生生忍住了,稍微缓了下神,便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
他用另一只手堵住从鼻孔中涌出来的热流,笑着说:“哪里硬?哥哥再摸摸呢?”
时方昀听话地又捏了捏,惊奇地瞪大眼,旋即也笑了起来,脑袋不自觉地在卫不愚颈窝里蹭了蹭,道:“弟弟软软的,真可爱。”
卫不愚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拭去鼻血时,发现怀中的时方昀没了动静,轻轻拍了拍,就听时方昀哼唧一声,却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了。
他立马明白过来,时方昀的意识早就昏沉了个彻底,眼睛之所以还睁着,完全是因为那两枚银针。
拿起时方昀的一只手,指尖按上脉搏。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阿昀的身体亏空的实在太多了,想调理完善,绝非一朝一夕……不过,先前以酒配药,加快了药效的作用,现在睡,应该就不会有醒不过来的危险了。
呼出口气,卫不愚直接打横抱起时方昀,往明心殿的方向走去。还是快些收针吧,他的阿昀,该好好休息了……
一路平稳但快速地进了门,卫不愚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榻上,又为他理了理挡在脸上的发丝。
对上时方昀看来的视线时,卫不愚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今日跑了不少地方,哥哥辛苦了。”
时方昀:“嗯……”
卫不愚收回视线,摸上他的腰带,神情认真,动作轻柔,好似在对待一件易碎又极其珍贵之物。
片刻后,手掌抚上他心脏的位置,闭上眼,感受着那不算强力但格外清晰的心跳,他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阿昀,你知道吗?每一次梦醒时,我都好怕这一切是假的。”
时方昀:“哼哼……”
卫不愚睁眼,眸中的甜腻几乎流淌而出,“还好,现在的你,在我面前的你,是真的。”
指尖移动,当触碰到那一小节银针时,他的脸色蓦地一变,恐惧和痛苦瞬间涌上心头,说话时的声音也抖得不像话,“你……拔过针?”
听到时方昀的哼唧,卫不愚颓然地垂下头,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离开你身边的,对不起、又让你痛了……”他的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着,怎么都止不住。
那一瞬间,他好恨,恨那坐于高台,与自己血脉相连之人,也恨自己、即便到了现在,依旧那么软弱无力!
苍白的手指忽的探入视线中,卫不愚心头一怔,微凉的指尖已经触上了脸颊的皮肤,为他拭去滑下的泪水。
“弟弟乖,别哭,哥哥明天就去教训那些欺负你的坏蛋,不哭……”
细若蚊虫的声音传入卫不愚耳中,却让他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了。双手同时捏住两枚银针,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颤声道:“我都听哥哥的,哥哥快些休息吧。”
不待回应,他直接拔出银针,时方昀的手臂无力垂下,双目缓缓合上,呼吸逐渐平稳,彻底睡了过去。
卫不愚趴在床边,握着时方昀的手,小心地放在脸颊边,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倾诉,但他害怕会吵醒面前熟睡的人儿,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