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街道上空荡荡的,唯有几盏灯笼亮着,透出了一点人气。
时方昀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把玩着手中的夜行令,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跟了他一路了,他本不想理会,可偶然间看到街边商铺门口挂的酒旗,好像有点犯酒瘾了。他停下来,招招手,身后的脚步声立马跑上前来。
卫不愚舔着脸凑到近前,那弓腰搓手的模样,像极了跟在郑世子身边的几个狗腿子。
“阿昀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不愚的气呀……对不起……”
时方昀问:“你去河边作甚?”
卫不愚吸吸鼻子,老实回答:“那日去宫里,我看阿昀哥哥挺喜欢吃那盘鱼的,就想去河里抓两条上来,然后、然后让阿昀哥哥原谅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还是让阿昀哥哥挨骂了,都是不愚的错……呜呜呜……但、但不愚发誓,以后、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时方昀平静地看着卫不愚,月光下,他抹着眼泪,不住的小声抽噎。与那些做错了事、小心翼翼祈求原谅的孩子如出一辙。
眸中的不忍一闪而过,时方昀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指了指街边的酒肆,道:“我先回去了,你若能为我打上两壶好酒,我便原谅你,如何?”
卫不愚闻言,瞬间双目放光,如小鸡啄米般使劲点着头,“阿昀哥哥放心!我一定会把酒打回去的!”
时方昀淡笑着点了下头,看着跑开的背影,转身走到了另一边的街角。他扶住墙,再也支撑不住,按着胸口猛的咳出一大口鲜血,溅起的血渍染红了他的白靴。
他看着地上的那摊还在滴落、扩大的血迹,心里有些庆幸。好在那傻子被支走了,不然又要开始大呼小叫的,吵得他不得安宁!
时方昀咳着,只是不停在他两边肩膀上来回蹦跶的不黑实在烦人,索性将它一把抓住按进怀里。
不黑“嘎”了一声,彻底安静下来。时方昀呼出口气,转过身背靠着墙,抬头时,却恰好与对面屋檐上的凤黯对上视线。
时方昀一愣,有些不悦地撇开视线,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淡声道:“你又寻来作甚?阴魂不散。”
凤黯跃下屋檐,向着时方昀的方向边走边说:“在茶楼时只是最简单的紧急处理,撑不了多久,我当然要跟上来看看的。”
他很自然地拉过时方昀的手,指尖搭上手腕。须臾,皱眉问道:“谁又气少将军了?情绪起伏怎得如此之大?”
时方昀抽回手,看了眼他衣衫破烂的狼狈样,岔开了话题,“这么长时间了,暗主也不换身衣服。莫不是——”他稍作停顿,想起在地下空洞时凤黯好像也是如此,不由挑起一边眉梢,“暗主喜欢……奔放的感觉?”
凤黯闻言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唇角一勾,挑起一抹邪笑,抬起手状似不经意地撩过肩膀,布条滑落,露出他半截还留有勒痕的肩膀,眨眨眼,扭着身故意让露出的肩膀对着时方昀,同时翘起手指抵在唇边,满脸的娇羞,“才没有的,人家的身子只给阿昀看哦~阿昀若是喜——”
时方昀眼睛瞪大,脸颊一阵抽搐,不待凤黯把话说完,直接抬起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你***是真有病!”
那一脚太过突然,凤黯压根没反应过来,人飞出去时话都还没说完,一口咬到了舌头,疼的他捂着嘴躺在地上直打滚。
时方昀喘着粗气,因情绪起伏太大,又咳了起来。凤黯一听,再顾不得自己,忙爬起来跑回到时方昀身边,从衣摆下摸出几枚银针,对着时方昀胸前的几个穴位快速刺入。
时方昀顿了顿,喘了口气,虽然没有猛咳了,但胸口处却感觉憋闷的厉害。
凤黯口齿有些不清,语气中责怪质问的意味却很明显,“少将军明知自己身体娇弱,为何还要用那些会伤身的法子?我当时就在旁边,手握解药,又怎会让他得逞?少将军为何不能给我哪怕半分的信任?”
时方昀皱眉,无视了“娇弱”二字,却无视不了他的责怪。扭头轻哼一声,道:“本将生来就是暴脾气,也没有事事与人商量的习惯,若暗主难以忍受,往后便莫要与本将同行就是了。”
凤黯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看着虚弱靠在墙边的时方昀良久,缓缓叹出了一口气,只是尾音处,不受控制地带了一丝颤抖。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能与少将军共事乃凤黯的荣幸,凤黯怎会难以忍受。”他说着,几下收回银针,背过身去,半蹲着弯下腰,道:“今日少将军也累了,是该早些休息的,我送你回去。”
时方昀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又看了眼凤黯的背,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扭头就走。
可刚迈出去一步,他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是凤黯低沉的嗓音响起:“二。”
时方昀不解皱眉,脚步却是不停。而凤黯的声音还在继续:“一。”
时方昀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脚下的速度不由更快了。
当那声幽幽的“零”从身后飘来时,他的眼前蓦地一黑,强烈地眩晕感让他瞬间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