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晚上还有行动，杨柚小小撒了个谎，“只能待一小会儿哦，刚刚巴勒大叔叫我帮忙打扫厨房，下午估计脱不开身。”
“嗯，一会儿就好……”
伯伦虚弱地笑笑，从怀里拿出一团鼓鼓的手帕，“我想把这个送给弗尔。”
“这是....”
揭去帕子，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辉霎时照亮整间小屋，杨柚睁大眼睛，此刻他的手中，正静静躺着一枚杏子大小的蓝钻，光滑的钻面呈浓郁的海蓝色，整体被切割成饱满的心形。
“它叫塞勒涅之心，是我的祖母海娜王后留给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露米娅公主的嫁妆。”
伯伦缓缓讲述起来，“据说百年前，法尔斯大帝的王后加冕时，脖子上戴着的就是这条项链。它本该属于下一任兰切斯特王后，但我的祖母将她给了母亲，现在，我想把它送给弗尔。”
项链沉甸甸的，上方被做成了双丝带蝴蝶结的模样，周边镶嵌着数颗椭圆状的细小白钻，杏子大小的蓝钻缀在下面，随着杨柚的动作摇晃。
“我不能要这个东西。”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手中之物价值不菲，杨柚急忙把项链推了回去。
伯伦摇摇头，“我想让弗尔替我保管它，可以吗？”
“我.....”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弗尔，我已经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
犹豫半晌，杨柚选择接受这份意外的礼物。
当天夜里，照顾伯伦睡下后，杨柚匆匆离开小屋，按计划赶往百人坑。
夜色瞑瞑，本已睡下的伯伦来到窗边，静静目送杨柚离去。
凉风吹入，压抑在喉间的液体突然喷涌而出，伯伦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声回荡在屋内，他看着胸前的大片血渍，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暗。
凌晨时分，天空忽然被一道惊雷劈开，电光闪烁，狂风大作，一场霹雳大雨很快席卷了整片森林。
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一具黑影正在朝前快速奔跑。
雨势迅猛，豆大的雨珠砸得杨柚睁不开眼，一段剧烈跑动后，肩膀上的袋子再次滑落。
杨柚喘着粗气，精疲力竭地坐在泥地里。出发前，他还曾存有多安活着的念头，但当他真正见到那颗头颅时，一丝仅有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大雨如注，回到果园时天还未亮，杨柚换下臭烘烘的衣服，将多安放到门旁的椅子上。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入，照亮了空空如也的床榻。杨柚四下搜寻，最后在一处墙角找到了对方。
“伯伦，醒醒，不要睡在地上，会感冒的。”杨柚轻声呼唤。
见少年迟迟不醒，杨柚只能亲自动手，把人抱到床上去。然而触碰的瞬间，一丝怪异感突然涌上心头，杨柚踉跄后退，脸刷地一下白了。
他面前的这具身躯，像冰一样冷。
“伯伦？”
杨柚瞳孔颤抖，毫无血色的脸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月光惨淡，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杨柚这时才看见，少年胸前遗留的大片血渍。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杨柚把头靠在对方的胸膛上，耳边寂静无声，没有温度也没有心跳。
“系统？”
“在的宿主，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为什么？”杨柚趴在少年身上，神情木然。
系统9号及时安慰，“宿主，伯伦·白兰度已死，请您节哀顺变。”
“你不是说过败酱草能救他的命吗？”
系统9号：“败酱草的确能救伯伦·白兰度的性命，但是他自愿放弃治疗，选择投身死神的怀抱，所以才会有如今的一幕。”
杨柚颤抖着唇，“什么意思？”
系统9号：“您带回来的败酱草数量太少，是不足以支撑伯伦·白兰度完成整个治疗过程的，他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败酱草中混入了相似的枯草，从而避免您再度前往罗锡城。”
听到系统的话，杨柚神情一变，仓促拉开床边的柜子，角落里放着一个布袋，是那日塔萨先生给他的。
慌忙倒出里面的东西，杨柚看着手中的草药，脸色发白。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杨柚握紧手心，与其说是埋怨系统，他更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发现。
系统9号沉默无言，因为宿主对抚养人的过度依赖，他们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如今伯伦·白兰度甘愿赴死，9号自然乐见其成，虽然抚养人的死亡对宿主有一定影响，但比起任务成败，这点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夜色深深，杨柚坐在窗边，黯淡的眼眸宛如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雾。
察觉到杨柚心底的想法，系统9号及时出声，“宿主，即使您使用卡牌也无法复活伯伦·白兰度，世界人物的生死乃是不可逆转之事，这点您应该也是清楚的。”
杨柚紧了紧手心，“9号，开启世界商店……”
系统9号：“抱歉宿主，您的要求影响世界平衡，9号将不予受理。”
“我要兑换卡牌……”
“抱歉，您的要求不可兑换。”
“9号，给我兑换卡牌……”
“不可兑换。”
“我说我要兑换……”
“不可兑换。”
杨柚痛苦地抱住脑袋， “不可不可不可！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不可兑换……”
电子机械音再次重复，黑暗中，蜷缩成一团的少年低声呜咽。
“我只想让他活过来……”
“不可兑换……”
……………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晨风吹入，带来一阵阵浓烈的花香。
空气中弥漫的血味被冲淡，金光沿窗洒入，照亮了屋内两具相拥的人影。
杨柚侧过头，眷恋地蹭了蹭少年柔软的金发。
窗外的枝头开满白花，在拂晓的曙光里，两行眼泪无声地滴落。
“早安，伯伦。”
滚烫的泪水划破少年的脸庞，杨柚像往常一样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
冰冷的身躯已经僵硬，死寂的胸膛不再跳动。
伯伦死了，死在苹果花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