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找我帮忙是无偿的,嗯?”他吻着她的侧脸,女孩哼哼唧唧地缩在他怀里,双眼半睁不睁的,一副困了的模样,丝毫没察觉他在做什么。
“下次来找我的话,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糊弄过去了。”
(7)
Alter Ego程序发来了最新的进展——边谷山佩子醒了。照片那头的九头龙冬彦喜极而泣地抱着心爱的女孩,78级生们也是一副受到鼓舞的开心模样。再看别人的世界,都是一副稳步推进的模样,除了逃避现实的织田早月和把同学们变成保护机制的狛枝凪斗。
这些日子以来,神座出流暗示过织田早月,要想不被欺负,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可她遇到事情了,只会哭着寻求他的帮助。
他想他可能确实太惯着织田早月了。
拨开她汗湿的刘海,不期而遇地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蓝眸。不知为何,被她以这样祈求的目光瞧着,神座出流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也许她早就醒过来了呢?只是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才以这样耍赖的方式留在程序里。
这么一想,确实是她可能做出来的事,横竖他一直猜不透她的心思。
面容略显幼齿的模样与眼神轻蔑的女人逐渐重合,不知不觉间,神座出流伸手覆住了她的脖颈,那里纤细白净,也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突然而来的杀意仅仅出现了一瞬,便被女孩睡梦时发出的嘤咛声打断。
学校里针对织田早月的欺凌又出了些新招。
染发的少女拿着美工刀不怀好意地盯着织田早月的一头长卷发,她将织田早月堵到器材室里,还将房门反锁住。织田早月吓得不停往后退,一个不注意被地上的排球绊了一跤,狠狠摔倒在木质的地板上,不等她吃痛出声,染发女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手里的刀刃泛着寒光。
“神座老师今天又叫你去帮忙了呢,为什么他这么喜欢你?难不成就仅仅因为你长得好看吗?”她捏住织田早月的脸颊,将刀刃贴在她的脸颊上比划起来,目光中满是对神座出流的迷恋之色。
“要是把你这张脸毁掉,他是不是就会抛弃你了?”
或许是意识到眼下没人救得了她,织田早月的头脑陡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她装出一副怕的发抖的模样,只等染发女放松大意的一刻。终于,她等到了机会,趁染发女不备,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可惜脸上还是被美工刀划出了一道长到下巴的口子。
织田早月疼的不停倒吸着冷气,她抚向脸颊,确认伤口只是破皮,才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染发女。区别于刚刚颤抖的音调,这次,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漠:你以为毁了我的脸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伤口涌出的鲜血几乎将她的半张脸都染成了殷红的血色,站在白昼灯下,配着嘴角微微扬起的讥讽弧度,看着真是无比瘆人。
烙在灵魂深处的才能怎会遗忘?
神座出流站在门侧,观察着坐在卫生室里的少女,就算她的身体语言还是天真少女的作态,但抬眸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已经变回了先前的情报专家。
过了几天,桌上的书中掉出了一张纸,上面不出意外出现了欺凌她的太妹们的信息。
(8)
这是记忆中,叔叔婶婶第一次缺席自己的生日。
即便如此,生日还是要好好过才行呢!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织田早月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变着法子,从神座出流那边打听自己生日当天的计划。然而面对她丢来的暗示,神座出流权当没看到。直到某天被她问的烦了,才亲着她的脸颊,哄着她,现在说出来,生日那天就不是惊喜了。
被他这么一说,织田早月对生日那天报以了无限的期待。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生日当天的早上,神座出流拿出了两张游乐园的票子。
“游乐园已经去腻了!”她向黑发青年抗议着,小脸鼓着气,像是一只河豚。
“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喜欢的人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神座出流面无表情地说着,作势要把票子收起来:“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们,”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孩拉过手,把vip票从他手上拿了出来:“那你愿意陪我坐旋转木马吗?”她神情雀跃,没等到青年的答案,就小跑去了自己房间换衣服。
神座出流垂眸看向手中准备多时的游客票,理性来讲,他确实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可脑海深处总有道声音对着他低语着,对早月好一些吧。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定好了她生日当天的场次。
葡萄屋的豪华套房里,织田早月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少有展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她说她好想再坐几次来时的云霄飞车,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去过游乐园,也没看过电影,好像普通女孩子眼中习以为常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
曾几何时,她也是有机会像正常小女孩生活的。
那次外派任务前,喜欢她的叔叔婶婶说等回来后,就会向家主提出,把织田早月过继给他们。面对不舍得他们的小侄女,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耐心地哄着她:“到时候,我带你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好不好?”来自东方的温婉女人拿出糖果哄骗她去找哥哥玩,说他们肯定不会失约的,放心吧,早月。
然后,这一幕成为了永远的定格。
藏在汽车下的炸弹让他们尸骨无存,连妻子难产女儿早产都未曾回来的织田大哥千里迢迢从战场上赶回来,在书房里,因为弟弟弟妹的死跟父亲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半个月后,织田早月成为了织田家最年轻的学生。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游乐园把所有项目玩个遍,我还想去电影院看《美女与野兽》。”她喃喃低语着,眼睛眨巴眨巴地,努力不让蓄起的泪水流下。
“最好再跟着喜欢的人坐摩天轮。”
“喜欢的人?”
“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喜欢的人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说到这里,她突然小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突然淌下一行清泪。
她说,她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神座出流知道早上她跟狛枝凪斗见过一面,如果先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在获得狛枝凪斗手上的情报后,便完全足以让超高校级的情报专家推理出程序外面血淋淋的真相。
25岁的织田早月早已抛弃了人格中感性的一面,可15岁的织田早月尚且还留有一丝良知。
所以对于她的选择,神座出流毫不意外。
身为情报专家,死于审讯的刑罚,多病畏寒,却死在了堆满冰块的冷库中。
(9)
走在游乐园的小径上,织田早月十分自然地挽住了神座出流的胳膊,等待入园时,还把手放进了他的口袋里,她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见神座出流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怀里。
“想先玩什么?”他把她鬓边的头发拨到耳后。
“你没做攻略吗?”
“那我们去坐过山车。”
“过山车坐过了,带我去玩别的。”说完,她突然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了他一下。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神座出流微微一愣:“怎么了?”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约会吗?”织田早月笑得眉眼弯弯,眸中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了。
“随便你。”
游乐园好玩的无非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项目,什么海盗船碰碰车跳楼机,神座出流便按着地图上的远近陪织田早月把游乐园的项目都玩了一遍,除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他说,某个商场里的摩天轮更高更大,正好还能带织田早月去看场电影。
“电影?什么电影?”
“《美女与野兽》,”瞥见她眼里的期待,他补充道:“是法国拍的那版。”
于是他们又买了一桶爆米花,赶着片子放映前一分钟坐到了座位上。可惜那桶爆米花就仅仅只是起到了氛围感的作用,织田早月吃了几颗不吃了,说太甜了,丝毫不提中午吃了一块甜腻到令人发指的奶油蛋糕的事迹。好在出电影院时看见了一对母子,征求意见后,他们将这桶爆米花送给了这对母子。
来到摩天轮前,工作人员说他们运气真好,正好赶上了烟花秀,在全市最高的摩天轮上欣赏盛大的烟花,真是一桩美事呢。神座出流附和着他的说法,拿着票回头看向织田早月。
她依旧笑着看他,只是不知何时起,那双灯火摇曳着的眼眸里泛起了泪光、
他们各怀心事地坐上了摩天轮,一人坐在一边,摩天轮缓缓地转动着,盛大的烟花也随即开启,绚烂的火光在夜空中绽开,映照着织田早月遍布泪痕的脸庞。她强撑着露出一抹笑靥,目光正对上神座出流讳莫如深的视线。烟火带来的熠熠生辉,却又很快归于黑暗,闪烁的光线中,满是泪水的蓝眸格外明亮。
“今天玩的开心吗,早月?”
她没有回话,在神座出流的注视下,起身坐到他的腿上,吻住了他的唇瓣。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发泄似的撕咬。
神座出流伸手环住了她,主动加深了这个带着血意的吻。
白发的小美人鱼亲吻着欺骗他的巫师,在为她创造的幻梦中坠入了意识的深海。
(10)
戳破幻梦凝成的泡沫后,小美人鱼变回了塞壬,巫师也变回了先前迷路的冒险者。她的容颜依旧美丽,故作亲密的姿态背后,是毫无情意的视线。
窗外的烟花不再,眼下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只剩下了遍布视野的纯白。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喜欢玩养成的混蛋?哄骗15岁的我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她冷笑着,一开口便是熟悉的讥讽。
“你以为给我点小恩小惠,就会让我对你摇尾乞怜吗?”
神座出流抬眸扫了过去,冷冷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织田早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小声笑了起来,柔若无骨的双手慢慢掐住了他的脖子:“有些东西,错过那个时间,我就不想要了。”
伴随着笑声,她的手越来越紧:“你知道吗?我很早之前养了一条狗,我对他很好很好,后来有天他跑丢了。再见面的时候,我被他狠狠咬了一口,神座君觉得我该怎么处理这条不听话的狗呢?”
她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神座出流知道她意有所指。他直视着她,握上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缓缓说道:“打猎时要管好自己的猎狗。”
织田早月一挑眉,看上去对他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她抚向他的脸庞,心中逐渐浮起一抹不太现实,却又理所当然的可能性:“未来机关的人知道‘超高校级的希望’有着这样的念头吗?”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神座出流执意带着记忆亲自进入希望再生程序。
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还未曾遇见他的织田早月,再利用程序来观测另外一种可能性的她。
从始至终,他报以兴趣的人只有织田早月一人。
随着织田早月现实意识的苏醒,程序里的世界逐渐崩塌,被她抱着的神座出流身上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代码的痕迹。
“我拭目以待神座君的表现。”
世界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塞壬附在冒险者的耳边唱起了蛊惑人心的歌谣。
【尾声】
“所以,学姐你根本没有绝望?!”苗木诚不可置信道。
与其说织田早月是绝望的一方,不如说是借着绝望的名头发起有由头的战争罢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从头至尾没有针对过未来机关的原因——她本质上并不希望绝望真的意义上的统治世界。
至于织田早月为何要以绝望而不是织田家的名义,那就得问问死去的江之岛盾子跟她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了。当然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只怕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做?”雾切响子问她,眼中满是审视。
织田早月瞥了眼倚在墙边的神座出流,漫不经心地答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学姐要回归战场?”
“你以为战争是过家家吗?无数人的利益与这场战争勾结交错,就算我真的宣布停战,我手底下的人第一个不同意。”她嘲弄一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回去通知织田成,他可以选择加入我,也可以选择等我亲自来取他的项上人头。”
说到这里,织田早月从座位上站起身,拿过椅背上的风衣外套往门外走去。
就当大家准备出言制止时,只见神座出流跟了上去,织田早月很自然拉过神座出流的下巴,踮起脚尖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这是给你的奖励。”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迷途的冒险者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跟着美丽的塞壬堕入了冰冷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