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京城的马车里,车轱辘碾着泥慢悠悠地走。
姜冶身子随着马车轻晃,脑袋靠在窗框,发呆看着渐行渐远地南安城。
两个时辰的时间还是太紧,他似乎没有好好跟父亲告别,他那一架子木雕也没有带。
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怀里抱着的是他一直用的一套刻刀,他只带了这些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姜冶眼尾轻轻瞥向在车内的姜道懿,自从出了城她便一直在打坐静修,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你会适应京城的。”
姜道懿察觉到他的视线,仍保持着原姿势道。
姜冶坐直身体:“我知道姜家是做什么的,其实缺我一个也不缺,你不用费心把我带回去。”
姜道懿缓缓睁开眼:“永远不要低估你自己,况且木槵子选了你,不然,我也不想让你经历这些。”
听到这话,姜冶‘嗤’了一声:“说什么不想。”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嗫嚅一声,他又将头转开,仍然是看向身后。
连续几日,除了姜家的一些规矩要提前知道,姜道懿和姜冶大多数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直至看到姜家那如世外桃源的竹林山,又到可以不牵自动的木偶人,姜冶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真的不一样了。
姜道懿将姜冶引到了第三层,他的独院在第三层最深处,院门外有一排做工精巧的半人高木偶,没有一个长相相同,见到他后均是齐齐问好。
姜冶退了一步,这些木偶虽然表情生硬,但看着似乎是实实在在的人。
“这些木偶里的芯是姜家人平日里除祟带回来的,已经规训好,平日里你有事尽可以指使它们。”姜道懿解释道。
姜冶好奇地看着一只离他最近的木偶,它的躯干和四肢被关节处的卯榫连接,还有银色的丝线穿在中间,和自己小时侯玩的那个有些许类似。
心中存疑,姜冶想着等没人的时候定要抓一只来仔细研究。
“是你父亲的手艺,每年白家都会做许多送过来,只是你不知道。”姜道懿边说边绕过木偶。
父亲一直和姜家有联系?
姜冶皱着眉,正想询问就见院门开了。
一个古朴小院,虽然没有白家大,但是却也足够他一个人住了。
“这层是弟子们的起居,符法修习和日常授课都在第四层,记住进了姜家的门,不得随意离开京城。”
“为何?”
“诅咒,”姜道懿直截了当道,“只有长老和家主同意后才可出,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姜冶半信半疑地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事已至此,这条规矩对他一点用都没有,只要有木雕,他可以待在这里一辈子不挪窝。
姜道懿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他的性子,便放心道:“任何事情木偶都会来通知你,其他时间你自己安排就行。”
说完,她便如风般转身离去。
姜冶看着空荡荡地院子,叹了口气,又瞟向扒在墙头向他张望的几个小弟子,揉了揉木偶的脑袋,将手里的工具盒攥得更紧。
这日子是安生不了了。
*
不知是不是姜家在周围设下的屏障太多,姜冶来到京城的一个月内都没有梦见石棺。
看姜道懿的反应,那天的震动似乎不是她做的,但为何会震?整个空间像是要塌了一样,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醒。
要担心的事情太多,姜冶坐在阶上,抱着风笼画画,这玩意他不会用,也没有地方用,成天待在竹林山里,最多也就上到第四层,听完课便立刻赶回来,姜道懿也不来找他,他日子过得清闲又重复。
一同修习的同辈里他的年龄排第二,年纪最大的表兄成天像个老学究,只愿意在书堆里待着,要么就和别人辩论事物真知,和他说一句就是多说一句废话。
姜冶不喜欢和他争论,每次只是应和两句便闭住嘴。
还有两位比他小的,一个不知得了什么病,成天卧在床上,月间就点了一次卯,另一个则成天和打了鸡血般,嘴与实力不相匹,一开口定会被师父烧手背。
至于其他从各地收上来的资质好的弟子,都知道他是姜道懿的儿子,不敢与他多说话。
一想到今后都要同这么群人修习生活,姜冶后脑勺就发痛,他扔了笔,还没刚找个好地方靠着歇会,就看到院墙上面扒着两个人。
姜冶甩了张纸符上去,院墙下登时传来噗通两道落地声。
“姜冶!你已经学会这道符法了?!”姜北宿拍着屁股上的灰从门口跑过来。
“会了,如何?”姜冶淡淡地看着这个找事精。
姜北宿疑惑道:“你偷学的?家主给你开小灶了?”
姜冶不欲搭话,手托着风笼将它挂回去。
“姜冶,明天的小考,你已经准备好了吗?”江然躲在姜北宿身后,怯生生问向他。
“准备完了。”姜冶瞥向她,猜测她是真的好奇还是被姜北宿胁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