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顾茸真的紧张,而是突然被手里滑滑的触感吓了一条。
谁能想到,这水流差点冲走的不止有她,还有她手上‘仁兄’身上的泥块。
她提起那一连串骨头,肋骨,手骨,腿骨,像个九连环一样缠在一起,根本不分彼此。
唯有头骨还完整安在脖子上,不过却因为她这么一扯,直接脱离了‘九连环’之列。
她在心底连声道歉,将骨头架子安放在头骨下方的地上,还用泥帮‘仁兄’盖上一盖,以免再次冲走。
就在想继续向前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又出现一片白,等再回过神时,她的手臂已经被抓住了。
水底一片震动。
泥里像是新生的芽苗一样,不断长出白骨。
全部都从土里探着身子,将她夹在中间,向前越来越窄,是在阻止她前进。
白瞎我还给你们道歉。
顾茸将抓住自己的手震开,她冷着脸,决心向前走。
迈出去第一步,所有的头骨一齐转头看向她。
迈出去第二步,头骨黑窟窿一样的眼洞中像是生了漩涡出来,要将她一点一点吸进去撕碎。
她调动法力,从岩壁旁离开。
突然她感觉袖管处有些空荡荡的,侧头一看,手上的皮肉还在,就是刚才被抓的右臂俨然已经变成了白骨。
这感觉真新奇。
即使死过一次,她这辈子也只见过成为白骨的死者,还没见过成为白骨的自己呢。
再过不久,她也会成为这些白骨的一员。
不过,既然她都会如此,姜北宿会不会已经在里面了。
她回头,又捞出来刚才埋好的那位‘仁兄’,将‘仁兄’的手骨挖出来,没有法术的痕迹,也没有戒指落在周围。
心中一松,顾茸抱着既找人又找骨的想法继续向前走。
看着眼前的白骨丛,莫名生出一抹平静。
不知为何,她自有意识来,从来没有怕过这些东西,刚到幽冥时似乎就因为这个原因,被挑进了事故司。
在越来越狭窄的水道之中,白骨半伸展着身子,想要将她一同拉入黑暗。
如今夭羽在外面定着,不能乱动。
在确认四周没有姜北宿后,两记水刀飞了过去,哗啦啦掉了一地白骨。
嘴里没意识地吐出来一串气泡,肺部长时间挤压已经让她有些晕眩。
还有多远?
顾茸在水下攥了攥拳,她能感觉到双腿突然变轻了,膝盖以下没了触感,从泥里长出来长出来的白骨吃掉了她的皮肉。
一步又一步。
拖着越来越沉的腿,她踉跄一下,被脚下的骨头绊倒。
半边脸瞬间被吃掉了。
她到这水底是干什么的来着?
顾茸硬挺挺地跪在泥里,无意识地垂下了头,视线凝在了泥底一点,气泡不断从嘴角溢出,向上飘去,最终在水面破裂。
耳旁有水流的声音,有泥土从石壁上掉落的声音,但总是像隔着一层膜,她听不清。
风再次从水面刮过。
强力的水流再次来袭,铮地一声弦响破开了耳边的那层膜。
又是那口黑棺,她坐在棺里,望着黑乎乎的外面,不知道等着什么。
弦只拨响了一声。
她等啊等,直到眼前出现一道金光,直接穿透了布满泥污的水面,照在了她脸上。
柔和的,在这水里暖乎乎的。
意识猛然回笼,她半耷拉着眼皮睁大,望向那道光,抿住双唇,胸膛一个起伏,她以跪坐的姿势调转身体中的法力。
仔细观察过,水底的骷髅长得都一个样,或许跟本就是同一个人,她要找的也不是姜北宿的白骨,而是属于姜北宿的东西。
他的戒指!
顾茸撑起双腿,向前走去。
没过两步右腿直接陷进里泥里,她不能和‘九连环’一样,还没到地方身体先散了架。
用来击落白骨的水刀,全然用来护在她周身。
手腕突然一重,顾茸的手上突然多了一串东西,是姜冶的那串珠子,它散发着嫩黄色的光,源源不断地给她力量。
耳目比刚才还要清明,她透过嘴中冒出的气泡,看清楚了那道金光的方向。
就在不远处,一枚黑色的戒指躺在泥里。
在戒指旁边,有一个半埋在土里的人,像是躺在白花绽放的花园,姜北宿被白骨包围着,有一半身体已经被腐蚀过半了。
顾茸缓步走了过去,捡起那枚戒指,拨开所有的白骨,将姜北宿扯了出来。
既然这人看戒指比命重,那将戒指还给他就行了。
她将戒指放回姜北宿的手心里,还帮他把手攥成拳头。
黑戒爆发出能量,皮肉开始重新增长。
就在姜北宿在水下睁开眼的瞬间,顾茸被推了出来。
*
姜冶慌忙接住向前软倒的顾茸,用手探了下她的气息才将她靠在软垫上。
不多时,顾茸便睁开眼,右手臂和小腿有些许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