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茸醒了,准确来说,是头皮发麻恶心醒的。
她一睁眼就见到女人趴在她床头,手正放在被子上轻轻拍打。
女人微肿的脸正对着她,眼里带着的是...温柔?!
顾茸觉得比在灰雾里还要诡异,她掀开被,坐在远离女人的位置。
那女人垂头,似是对她的远离感到难受,但也只难受了一会,很快,她又抬起手,指向窗户,目光恳切。
现在睡是睡不着了,顾茸点亮油灯,撑着窗柩半探身子,外面一片乌黑,只有一条快干涸的水渠。
顾茸摸上银扣,想要联系陈诺,看他能不能找个人把这女人收走。
但无人回应她。
骤然,一抹银白在眼角闪现。
天上零零散散飘起了雪,下方的水渠因为这点雪已经结上冰霜。
南安城十年里有八年是没有雪的,即使下雪也未免有些太早了些,白天坐马车的时候她都还觉得热呢。
从房间里看不出来什么,顾茸决定下去看一眼。
当然还是翻窗下。
只是脚刚踩上地面,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触感不对。
地面滑溜溜的,却又像踩在湿土上,软软的。
雪还在下着,越下越大,打在脸上有明显的凉感。
顾茸擦去脸上的雪花,猛地一顿。
脚底下的感觉有点像是人皮?
凉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顾茸身体猛地一震,眼前不再是雪花,而是水面,她正站在水里,膝盖以下全部浸湿。
而自己房间只是开着窗,没有亮灯。
她拎着裤脚从水里爬出来,愤愤走回去。
客栈入口,看门小厮正在打瞌睡,见着她突然进来立刻坐直,目瞪口呆地见着她湿着脚跑上楼。
顾茸大力地推开门,结果那女人见她回来,转身面朝着窗户。
而灯是亮的。
外面又下起了雪。
但这次窗外的水渠已经结成了冰,温度似乎比刚才更低。
顾茸再次顺着窗户,再次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还是同样,再次醒来时,她还是站在水中。
就这么反复试了四五次。
第六次湿着裤腿站在房内,顾茸捏着指骨,反复琢磨她从下去再到上来的这整个过程。
从灯亮到灯灭。
出幻又入幻,究竟哪个地方开始不对劲的?
如何破境,只有不断去经验,才能破。
顾茸思索再三,决定再跳下去一回。
这次,她特意放慢了速度,倒是小厮已经彻底精神了,像在看戏一样的嗑起了瓜子。
顾茸缓身上楼,什么都没变。
女人连指向的角度都没有变化。
她绕着女人走了两圈,滴着水的裤子在地上留下湿痕,女人却神情冷淡,连正眼都没给。
顾茸心中一动,这和刚才床边那个不是同一个?!
那她现在还在梦中?!
思及此,顾茸走近窗户,她偏过头,发现女人眼皮抬了起来,似乎很高兴她要跳下去。
顾茸手按上窗柩,做出一个探身的动作,直接把窗户给...合上了。
她拍拍手上的浮灰,再次回床上躺好。
既然醒不来,那就睡死过去得了。
就在她真的吹灯闭上眼后,周围变得安静了,脚腕处的水汽蒸腾起来,翻腾的雾拢起来,像是一个灰罩子,整个将她圈住。
灰雾里看不清,闻不见,听不到,触感陡然放大,她感觉到那层雾探出一只手,又像先前那样轻轻拍打在她的身上。
这次倒不如上次一般诡异,反而是平和的。
等到连雾气都不怎么翻滚的时候,顾茸才发现,这雾是跟着她的呼吸而动的。
呼吸越深,雾越沉,眼见着身上的手起落也越来越慢,她一翻手,拽住了女人的手腕。
女人一惊,手腕处变成雾气断裂。
要逃?
顾茸一屁股坐起来,在女人彻底抽离之前,她拽住了女人的手。
印象中,这女人身材瘦小,还不到她肩高,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一个挣扎下两人被扯出了黑雾。
顾茸睁眼发现她正躺在地板上,裤脚处湿乎乎的,而那女人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眼睛从手臂后面探出来偷看。
和她一直见到的那个女人长得不太一样。
是温柔女人!
看来从她踏进屋子里的那一刻她就中招了,她现在站得这个屋子才是真现实。
她走向窗边,窗柩上有她几次跳下去后留的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