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还是个惯犯。”顾茸正想要调笑两句,就听胭脂盒啪落在了地上。
“呀!这位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小摇抚着心口窝处连出几口长气,又蹲下身将胭脂盒收拾干净。
顾茸快速攥住她的胳膊:“你能看见我?”
小摇眼中噙泪,没理她,摸着碎了的木盒惊恐道:“摔碎了!阿娘和袁叔要骂我了!”
顾茸微弯腰,迫使小摇看向她,道:“这个胭脂我来赔。”
“真的?”小摇半信半疑,抓着顾茸的衣袖轻晃了晃,道,“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阿娘,她不让我偷溜出来的。”
“我答应你,”顾茸拿过碎掉的胭脂,复又轻声问,“有位和我一起的哥哥,你看见他了吗?”
抓着袖子的手猛然收紧,小摇缩起了脖子,紧张地向顾茸身侧凑的更近:“姐姐你别吓我,不就我们俩吗?”
站在两人身旁的姜冶用手在小摇面前晃动。
看不见。
小摇还是一副惊恐模样。
她的眼睛里,顾茸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半晌,她缓缓直起腰,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眨了眨眼。
这下确定了。
死的。
“姜冶,你还看的到我吗?”她的声音又沉又无奈。
姜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
她也昂头看着姜冶,明明两个人挨的很近,姜冶的眼里却没有影子。
“你...”姜冶停顿了半会,才犹豫道,“变浅了。”
闻言,顾茸笑着骂了句。
“没想到这里的时间也算数,从精怪司换的身体快到期限了,果然便宜没好货。”
“还有多少时间?”
“两三个时辰,到时你虽然看不见我,但我会跟在你身边的,一定会出去,就算...”
“还足够,”姜冶打断她道,“足够了,破阵而已。”
说罢,他便将视线转向小摇。
长睫下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让顾茸莫名其妙地踏实。
“好。”
小摇对她的自言自语感到害怕,向着姜冶的方向,她转动眼珠,往后退了退,却又不离顾茸太远。
“姐姐,你在和谁说话?你也能看见妖怪吗?”
妖怪?
顾茸敏感地问道:“还有谁能看见?你?”
小摇使劲摇了摇头,不乐意说。
顾茸下巴昂了昂,示意她看向那盒碎胭脂。
“袁叔,还有阿娘。”小摇刚收回去的泪差点又落了出来,嗫嚅道。
“她不知道胭脂铺老板已经死了,我们需要进簪花楼里。”姜冶暗声说道。
两人不知道耽搁了多久,天色竟已渐渐暗淡下来。
外面的歌舞戏曲已经散了,喧闹转移到了室内。
就隔了一条窄巷。
明暗交织,夕阳照的室内一片昏黄。
顾茸牵起小摇的手:“胭脂老板说他今天会晚回,小摇是吧,我带着你回家好不好?”
见她轻松叫出自己的名字,小摇也放松下来:“好!这几天阿娘心情好,饭菜都做的香。”
一声猫叫骤然响起,尖锐凄厉,小摇被吓得一哆嗦。
顾茸安抚似地捏了捏她的手。
两人的手都不是暖的。
她向后扫了一眼,紧接着随小摇出了胭脂铺。
*
簪花楼内竟然也是全然反方向的,像是照镜子一般,所有的东西都是镜子里出来的,说不出的诡异。
楼里人出奇的多,小厮在里面脚底都要冒出火星子。
但在这混乱当中,顾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老板娘。
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前厅,正和一桌客人调笑。
“花夫人!啥时候上酒啊!”
“马上!马上!”老板娘笑着捂嘴,正要回后厨,脸色骤然一变。
“阿娘!”小摇瞥见,立刻松开了顾茸,向花夫人奔过去,抱住她的腰。
花夫人捧着小摇的脸,像是许久未见般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但顾茸发觉了不对劲。
这位花夫人用染了红的指尖掐了一下小摇的胳膊,女孩吃痛地向后缩,却被压住肩膀。
顾茸想要制止,却被花夫人莫名其妙地狠瞪了一眼,有几桌客人发现了异样,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她讪讪地耸肩,转脚向别处走去。
“别离她们太远。”一直未出声的姜冶突然开口,顾茸才发现他正靠着门框,低头看人吃酒划拳,没一人察觉他的存在。
在外面顾茸是个异类,这幻境里倒反了过来。
“知道。”顾茸不好开口,便找了个空闲位子坐下来。
那个花夫人则在不远处,仍在警惕着她。
嗤笑一声,顾茸一脚蹬在椅子上,扬声道:“客人来了,你们簪花楼就这个态度?是不想做生意?还是不乐意做我的生意?”
女声清脆有力,引得大厅骤然安静,偶有木筷敲在瓷盘上的声音,但也极其轻微。
姜冶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顾茸闻之不理,继续道:“花夫人,你说是不是?”
视线从顾茸身上又全移到了前厅的母女身上。
花夫人不愧为混迹在簪花道的老江湖,当即反应过来,将小摇藏在身后,伴随着视线,笑着就扭腰来到了桌前。
“这位姑娘,想吃些什么?”
顾茸扫了一眼她的脸,并没有发现异状,回忆之前吃的那几样菜,重复了一遍菜品。
“一个人怕是吃不完。”还未说完,花夫人便打断道。
顾茸翘着腿,悠闲道:“两个人,毕竟是一对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