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之间间隔到底多远,司澜并不清楚,但只消他能回到现代也社会,能够感应到城隍庙还在,以及庙里的神像还在,那么他的神府就还在。
而开了光的神像,放在这个世界来说,则更像是一种特殊的锚点,独属于司澜一人所有。
是以当司澜借助于神像以及榕树穿越两个世界的根系时,那座介于阴阳两界缝隙之间的,濒临于灭亡破碎边缘的鬼城与神府,便冥冥之中与这座新的神像建立了联系。
公爵府后花园中的参天树影愈发凝实了几分,连带着枝杈间竟渐渐开始有散碎灵光悠悠散落。
骤然间,一座宫观的虚影凭空出现在树影上方,其占地面积,竟隐约能和整个公爵府相媲美,其建筑制式,明显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辉煌与美感。
然而这道虚影不过在空中停滞了两三息,便化作灵光降下,没入榕树苗捧着的神像内。
整个公爵府上空似乎凭空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然而放眼看去,却又仿佛一切如常,什么都不曾发生。
下一瞬,司澜自腰间取下一枚白玉雕就的玲珑宝囊,抬手朝着巨榕虚影扔去。
这枚玲珑透雕白玉球看上去普普通通,实际上也算是有来历。
城隍一年三巡,春季收鬼惩恶,秋季访鬼查冤,冬季放鬼,则意味着当地一年善恶之事已毕。
而这枚玲珑宝囊,便是收鬼之时,以供百鬼容身之所。
顶着神像的小树苗微微摇晃着,一时,巨榕散落更多散碎灵光,于半空之中形成一道虚幻的牌坊,牌坊上刻着繁复的篆文:归魂乡。
摩恩抬头,仰望着那道似是大门一般的存在,瞧着牌坊之后,以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道路,以及那隐隐掩在朦胧青光后的陌生的建筑,久久没有说话。
神道不存,古之天道不复,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渐渐走向衰亡,就连原本住在这归魂乡中的鬼,也都随着灵气的衰微而渐渐衰亡……只勉强留下这么一个破败的空壳,依稀昭示着他们过往的存在。
若是司澜撑不下去,随着他的神陨,这一座神府以及整个依附神府所存的鬼城,都要一道化为虚无。
“去吧,”司澜看了眼天际渐渐往上爬的太阳,“鬼城之中,一切百废待兴,待晚些时候,我会寻些合用的东西送去……如若康拉德阁下想要见你,便会点燃四柱清香,默念你的名字。”
“香火通神,可传心意,届时你自会有所感应,届时,见与不见,便都随你。”
摩恩沉默了一会儿,拢了拢头上带着的兜帽,手里持着一根骨杖,率先走进了那扇没有门扇的大门。
摩恩身后,挤挤挨挨充斥着怨气与黑暗气息的亡魂们簇拥着,或沉默,或浑浑噩噩的,跟在他的身后,没入了归魂乡中。
康拉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半晌,带着几分疲惫:“幸好,还有摩恩,没有让这些亡灵们失去控制。”
见司澜的目光看来,康拉德道:“世界的一切,都源于世界本源不同规则的碰撞,不同元素的魔力充斥着整个世界,作为施法者力量源泉的同时,却也在侵蚀着施法者的感知。”
“初生,是一切的开始,但死亡,却并不是一切的结束。”
“哪怕是最最接近于神的死灵法师,也无从知晓灵魂诞生的起源,但死亡,却是灵魂消散于世间,归于世界本源本质的开始。”
“普通人的灵魂本质,并没有太大的能量,生老病死,过完这平平淡淡的一生,灵魂便也随着身体的死亡,而逐渐被魔力侵蚀分解,归于自然,而这个过程,一般只需要三到七天。”
“但蕴含着强烈不甘与怨念的亡魂不同。”
“一个人的灵性感知太高,可以说是作为施法者的天分,也可以说,是一种来自于命运的诅咒。”
“灵性感知越高的人,越能够感知到充斥着整个世界的,来自于世界本源的魔力,甚至借由此,进而触碰到某些浅显法则的应用,但同样,这样的人,所要承受的来自于魔力的侵蚀,也将超出常人数倍。”
“因为魔力,是有毒的。”
康拉德抬眼,灰蓝色的眼眸看向那座牌坊消失的地方,仿佛正在注视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