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依旧是阴天。
夙月就这么坐着守了习楠一夜。玄夜也在门外站了一夜。宫女太监们也一个都不敢离开半步。
可是这一整夜,戎楚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虽然已经是白天,屋子里却还是暗沉沉的,有种让人窒息的沉闷。
习楠皱了皱眉头,终于醒了,看到眼前的夙月,嘴角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夙月姐姐。”
夙月嗯了一声,却没有勇气去看她。
“你一晚上没睡吗?怎么眼睛这么红?”习楠紧张地问道。
夙月还是嗯了一声,再次沉默。
习楠察觉出夙月的异样,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结尾。她吃力地坐了起来,连声音也有些许的颤抖。
“孩子……是不是没了?”
夙月觉得这一句话,仿佛来自地狱,搅得她恨不得将自己乱棍打死。夙月不敢看习楠,她没有勇气看着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说出那样残忍到极致的话语。
“没事的,夙月姐姐,你不用替我担心。都怪我自己身体不好,没留住这个孩子。其实前天晚上我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册封大典也是硬撑着去的。”习楠竟还反过来安慰夙月。
“前天晚上就已经不舒服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夙月原本一直怀疑是那所谓的水蓝色海棠搞得鬼。可如今看来,此事竟然另有蹊跷。宫里的孕妇并不只有习楠,那水蓝色的海棠更是人人都爱去的地方。可为何别人相安无事,只有习楠小产了?
“那天晚上,原本堇是陪着我的,可他一听说蒲丞相进宫了,便留下我一个人走了。后来我听宫女们说,蒲丞相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我那时心情实在不好,我便以为身上的不适皆是由于心情抑郁导致的。况且夜已经深了,我估摸着你也应该熟睡了,便没有再叫人知会你。加之隔日还要举行册封大典,我便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习楠还是挺要强的,她对别人暗地里对她说三道四还是很介意的。所以她尽量在言行举止上要求自己,要做到不被人说闲话的程度。
“你怎么这么大意?我不是告诉你,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要告诉我吗?”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你都已经这么尽心尽力了。我的衣食住行,你从来都是检查的滴水不漏,别人根本就没有钻空子的余地。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习楠这一席话,让夙月不禁无地自容。夙月实在是太自信了,自以为自己已经面面俱到,自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天衣无缝,自以为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什么都注意到了,却独独忽略了习楠自己。
想起来自己光忙着检查饭食,已经好久没有检查过习楠的身体了。尤其是自己休沐回家的那一段时日……
夙月根本不敢再往下想。麝香需要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才能起到小产的效果。若是夙月早些发现的话,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谁给你把脉?”夙月问道。
“是太医院的陈太医。”
夙月突然想到,自己回到太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陈太医。这个陈太医就好像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般。这让夙月越发的感觉不对劲。
“他就没跟你说些什么吗?”
“他说我的身体很好,胎象也很稳定。只要好好养着,一定能诞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可如今……”习楠的表情又落寞了些,还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习楠的体内有如此多的麝香,陈太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就算太医院有滥竽充数的嫌疑,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麝香已经对习楠的身体造成了危害。
夙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习楠,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告诉她真相。
“说了不用替我担心,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了,好吗?”习楠伸手捧住了夙月的脸,依旧在安慰她。
“楠儿,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习楠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的体内有大量的麝香。都是我不好,百密一疏,若我早些替你把脉,孩子,兴许还能活下来……”
习楠的手从夙月的脸颊上无力地滑了下来。她看夙月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她不住的摇头,眼里透漏着绝望与难以置信。
“你不是答应我,这个孩子一定会好好的吗?我那么相信你……夙月,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习楠指着夙月的鼻子,似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楠儿,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夙月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害怕。害怕她永远失去习楠这个好姐妹。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是我的孩子……就在昨天,他还会动,还会踢我的肚子,是多么鲜活的存在,可现在他却没有了。而你却告诉我,是由于你的疏忽造成的?你让我怎么接受?夙月,你不懂,你不懂我的难受,你不懂!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
习楠别过头去,下了逐客令。
夙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她又怎么会不懂?她也有过一个孩子……
正是因为她懂,所以她才会如此心如刀绞,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