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位斋长站出来打圆场:“先生不必忧虑。学生听说放榜次日,王师弟的夫人曾纵马于闹巷分放喜果,也能说是宴请了乡里,不算失仪。”
王子服连忙附和道:“是,是。家慈与内人在家中待客,也一直是十分恭谨的。”
听见婴宁的事,教谕忽然又“哼”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胡须:“你那位开医馆、得过京里嘉赏的夫人?本官看她倒是有些福泽的命数。罢了,你们夫妻二人也算是能凑到一块儿去,往后商量着行事,万不可想当然了。”
王子服连声称是。
这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一进门便直直倒进婴宁怀中。
婴宁方才将院子里一箱箱的礼品扛起来码好,连忙推了推他:“我一身汗呢,起开。”
王子服耍赖似地蹭了蹭:“娘子,多亏有你。”
婴宁自然将这话理解成了对她近日辛苦的感恩,王子服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叫她晚上记得算一算折扣,明日将庆贺自己中榜的字幅挂到医馆外面去。婴宁不晓得他为何忽然改了口风,却知道有钱不赚猪头三,顾不得多想便乐呵呵地算账去了。
……
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家门口好容易不见了登门套近乎的陌生客人,王子服也终于不必再四处奔走,稳在了家中。
虽然多有不易,他还是开始与一些新科举子交往,试图融入同年的圈子。今科沂水县只出了他一个举人,又位列案首,和那些其他州县的陌生人交际起来实属不易。原本王子服见婴宁和浮青帮的伙计打得火热,还表达过对这种拉帮结派行为的不齿。谁知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明白,若背后没有支柱,贸然与自己的“帮派”疏远是相当冒险的。
顺境里,人家不带他玩倒是小事。怕只怕万一有事,不知谁人又要来踩他一脚。
王子服靠在床边躲懒,不由得长叹一声:“人情真如两面刀啊。”
一阵刺骨的冷风钻进他袖管,王子服打了个寒噤,这才老老实实地阖上窗扇。
他还要为明年的春闱作准备,实在没有太多闲工夫。
母亲推门进来,翻翻屋内的炭火,顺便递来一封书信:“又有帖子,登州来的。”
无非是些雅集诗会的邀请,或叫他们夫妇二人去家中小住的。王子服如今面对这些陌生人的邀约也不再胆怯,随手抽出笺纸扫了一眼便叹道:“何必呢。待大家先后赶到京城再见面不是更方便?”
“你都想得到,人家怎么不明白?”母亲的神色则十分平淡,“同乡同乡,家乡见过才叫同乡。什么关系不分远近亲疏,若想着将来相互帮衬,自然是打得越火热越好。”
王子服也不是不明白。其实他为了能安心备考,已决定尽早赶向京城去了。只不过此事他不知要如何与婴宁商量,更不忍向母亲开口。
“母亲说的是。”王子服将桌边的暖炉揽进手中,无意间摩挲着套子上沐春的绣纹。
若再不抓紧出发,恐怕路上要下雪了。
这日夜里,婴宁带着一身血腥气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王子服正靠在床头假寐,闻见那气味立刻便直挺挺坐了起来。
婴宁反倒被他吓了一跳,险些将水盆掀翻:“……哥哥!你还不睡吗?”
“我在等你。”王子服意识到自己有些敏感,用力掐了掐眉心,“没事吧,哪来这么大的血气。”
“接生。”婴宁对这些气味早已习以为常,抬手闻闻袖口,“我怎么闻不到?”
说着她就将衣裳换下来,丢进外面的水缸里泡着。王子服见她又沾了一手湿淋淋的冷水回来,冻得直哆嗦,无奈道:“早叫你雇个短工在家帮忙了。如今我有举子的身份,按律便是奴婢也用得,不必顾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