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搞!”
母亲抄起笤帚,追着婴宁从巷头打到巷尾。
“家里两匹马也不见骑,现在又搞回来个小的,你钱多没处糟蹋了是不是?!”母亲向身后一指,抓狂道,“马厩里总共两个坑,它晚上跟你睡?”
婴宁很是不服:“谁说不骑。明日我们就要上州里去办事呢。”
前日里孙小姐叫人来取银子,顺便同她说知州夫人有个好友新得了几只貂,不忍心剥皮制裘,便打算养着解闷儿。
“泥鳅说她从没见过雪貂,我去州里干活儿,就想着把她也带上。”婴宁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殷勤地塞给母亲,“这是那位客人给的熏衣香丸,说是烧过的衣物暖而不燥,还挺难得的呢。”
拿人手软,母亲打开闻了闻便冷哼道:“你自己不嫌麻烦,我不管了。”
“嘿嘿。”婴宁悄悄接过笤帚,挽住母亲的手臂,“如今哥哥是用不上马了,大不了把他的那匹卖了,腾出位置来。”
……
“为什么啊!”
听说婴宁要卖自己的马,王子服在饭桌上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前……前几日同窗约我外出做诗会,我还要骑的。”毕竟不是自己花钱买来的,他这话说得并不十分有底气,“泥鳅大了,也不非得要小马,和我换着骑不就行了。”
婴宁咕嘟咕嘟灌下一碗汤,心不在焉道:“她才多高,你和我骑一匹,凑合凑合。”
王子服低下头,没来由地有些气闷。这着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的确也不常骑马,可要卖了他的马来给小泥鳅的马腾地方,无论怎么想都很是叫人不舒服。
说到底,这个家里的一碗水早就端不平了。往常只有婴宁一人赚钱,小泥鳅是个寄人篱下的,也从不提什么要求。可如今她日日在铺子里帮忙,又经常帮着母亲料理家务事,家里只有他一人不挣钱也不干活,自然就成了最问心有愧的那个……他也不过是尽力想要保住自己那点微末的重量而已。
虽不乐意,王子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婴宁在马鬃上编了草标,卸了鞍鞯牵出门。临行前他和自己相处不久的马儿道别,轻抚它的前额,心中竟横生一股子悲凉之感。
“放心,待我考取功名,定然将你赎回来。”他低声立誓,又想到这马不知卖与谁手,往后不一定还能找得到,只得改口道,“……好兄弟,我不会忘记你的。”
婴宁见他这样,虽不是很能理解,却还是很配合地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们还会有马的。”
“……”
马儿买回来不足八两,可经过婴宁的手,身价便水涨船高。婴宁原本还以为会亏本,没想到反而将这段日子的草料钱都赚回来了。
次日小泥鳅便和婴宁一道上了路,前往孙小姐所在的莒州城。
“还骑得惯吗?”婴宁见小泥鳅走得七拐八绕,小心翼翼地紧握缰绳,不禁笑道,“你把自己裹成这样,是怕摔下来磕坏了?”
小泥鳅正紧张着,想也不想便大喊:“别和我说话!”
她和小马之间的默契与共鸣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整个人伏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被甩下来。
“腰挺起来,别坐那么扎实。”婴宁笑了老半天才翻身下马,来帮她牵着马绳,“你紧张马也跟着紧张,放松点,有我在呢。”
调整了好一会儿,小泥鳅才算是有惊无险地坐稳。她这才分出心神来看婴宁,见她叼着肉干哼着歌,垂在肩上的碎辫子跟着脚步一跳一跳,不由有些感慨。
自从小赵走失,她们都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小泥鳅不由笑了笑,又担心起来:“……我这样走,会不会太慢了?”
“不着急。正好我和你把情况讲清楚,省得一会儿说错话。”
实际上孙小姐这趟叫她来还另有目的。
医馆的名头已经打了出去,靠着洗猫梳狗的手艺,竟在各路豪强人家的女眷中成了一种风尚。这也要仰仗孙小姐高瞻远瞩,早早送来了一批香囊,皆是自家侍女试着绣的,上面带着沐春的字样和花样,教她塞上些奇香防虫的药材,赠送给那些出手阔绰的熟客。有些小姐带着香囊出门,也算是在圈子里变相地为医馆扬名了。
而如今名声炒得差不多了,孙小姐便打算另聘一批绣娘,将医馆的纹印绣在香囊、手帕乃至手笼等小物件上,作为商品在医馆中单独售卖,消费多的也可凭记账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