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司空摘星认识已有很长时间,对司空摘星的眼睛再熟悉不过,而刚才那双眼睛,他又是在哪里见过?
——公孙兰!那一定是公孙兰!
而他手中的栗子,也恐怕不是普通的炒栗子。
陆小凤张开手心,里面躺着几枚栗子还很烫,但他的心却很冷。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公孙兰和他以往认识的任何女人都不同。
这世上的人会为情杀人,也会为钱杀人,但公孙兰,她竟然只是因为想杀人!
这太荒谬了,江湖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陆小凤看着栗子,又想起蛇王的字字泣血,那时候的恨意也变得尤为真切。
他叹了口气,再一次坚定了要挽回薛冰的想法。
即便薛冰是江湖中有名的母老虎,但和公孙兰比起来,简直只是会张牙舞爪的小猫!她和那些人合不来的!
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深夜的西园,往来的人很少,因此在他之后,没有一个人去买了熊姥姥的栗子。
便也没有一个人因此死去。
明月当空,陆小凤又走到卖栗子的老婆婆身边。
只是这次,他不准备买,也不准备让她继续卖下去。
但那卖炒栗子的老婆婆已走得很远了。
若要她走回来,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陆小凤手中的栗子滚落在地上——
他的脸也变成一种青灰相间的颜色。
熊姥姥走了过来,她提着那篮只卖出一斤的炒栗子,然后俯下身去捡落在地上的那些。[1]
她的裙摆很长,却隐约露出了一点红色。
金九龄的消息着实灵通。
宫九在羊城待的第十日,他便遣人找上门来。
先是道明自己现下正是陆小凤较量的关键时刻,若非如此定会亲自上门,又明里暗里试探他到羊城来有何要事。
宫九原本没准备理他,但又着实很好奇《怜花宝鉴》的事,便约人来院中相会。
金九龄没再推辞,他很清楚自己对于九公子来说什么都算不上,毕竟这世上有多少人会有和平南王父子相似的眉眼?
况且他野心勃勃,自从搭上九公子以来又拿了不少好处,就算只谈绣花大盗一事,他也无法否认九公子在其中的作用……他又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人面子呢?
于是他便来了,甚至还早来了不少,因此他被下人引入院中时,宫九还在屋内睡觉。
金九龄在院里坐了大约一刻钟,期间一直在估摸打量着院中的物件价值几何,还好谁都知道他爱好古玩鉴宝,要不然他怕是说不清了。
宫九走出房门时已换了一身青色的衣服,他不爱穿这个,但是廖清欢对此情有独钟,他便也买了不少,腰间挂着的倒是一块白色的古玉,上面是五爪龙纹。
“金捕头。”
金九龄起身拱手笑道:“九公子,在下早就不在六扇门任职,可算不得什么捕头。”
宫九只是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一分未动,便已足够叫人心惊胆战。
“哦?”
金九龄的背已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他和平南王府交好,如今更是做了王府的总管,但无论是王爷还是小王爷,都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只要他说了半句不对的话,就会被立刻杀死在这里一样。
“九公子,在下——”
没等金九龄说完,宫九便打断了他。
宫九摆摆手道:“金捕头嘴里说着已不是捕头,做的倒都是捕快才会做的事,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绣花大盗都能贼喊捉贼了。”
金九龄在找上宫九的时候,还不是绣花大盗,但他做事实在高调,宫九想当做没看到都不行,甚至还为金九龄扫过几次尾。
金九龄也很清楚自己的行踪在九公子的眼里几乎透明,但同时他也自信自己绝不会被陆小凤抓到,可还有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因此才到这里来见消息更灵通的人。
“大约是因为连绣花大盗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盗走了《怜花宝鉴》罢!”金九龄苦笑两声,“传闻中《怜花宝鉴》被盗那日,我正和司空摘星待在一起,请他去偷陆小凤手中的缎子,并未出现在那里,但第二天一早,我便发现书已躺在了我的床头。”
宫九道:“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为了愚弄陆小凤才请他来查绣花大盗的案子,但到了后来,你更需要他帮你洗清偷盗《怜花宝鉴》的传闻?”
金九龄摇摇头,又点点头,道:“绣花大盗为财为名都可解释,唯独这盗书一事,绝不可被按在绣花大盗头上。”
宫九笑了,“因为你选的替罪羊是永远不会去盗书的,对不对?”
与其说绣花大盗可以为财为名,不如说公孙大娘可以为财为名,而作为一本以易容术和毒术为主的武学宝典,同样精于此道的公孙大娘根本没有理由对《怜花宝鉴》下手。更何况,陆小凤那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个?
所以《怜花宝鉴》和绣花大盗绝不能被放在一起讨论,即便那本书现在确实在他手里也一样。
金九龄默然半晌,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