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的酒很好，尤其是在独孤一鹤死后，这酒就更是好得不得了。

他们没有走远，就坐在白天里阎老板宴请宾客的石亭中，等下人呈上酒来。

这里的下人也都换上了素色的外衫，看着着实有些乏味，取酒的动作又很慢，廖清欢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作为主家，霍天青也皱起眉，叫来一位年轻侍女询问。

相貌出挑的侍女为难地要命，她实在不知道其他人都去了哪里，也从没去过酒窖。

“这、这……”她眉眼如画，尤其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双瞳剪水，抬头看人时似有盈盈水波含在其间。

这样的女人在珠光宝气阁再常见不过，但等阎老板的棺材下葬后，她们大抵都要被赶出去另寻出路。廖清欢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霍总管，何必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侍女呢？”之前没戴在脸上的面具被他随手丢在桌上，月光照在上面，青面的狐狸看着倒像是墨色了。

霍天青摆摆手叫人退下，看着廖清欢毫不费力地得到美貌侍女的感激和青睐，拱手赔罪后急匆匆向阁内走去。

石亭已空无一人，廖清欢犯了懒，便靠在石亭的廊柱上，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忽地，从霍天青离开的方向走来一个人，双手端着酒坛，从廖清欢的角度甚至看不见这人的脑袋，只从裤脚看出穿的是男装。

来人脚步虚浮，走得又摇摇晃晃，如若不是力气够大又抱得够紧，怕是早就和酒坛一起摔在地上。

廖清欢起了些兴味，挑着眉看人一步步走到石亭里，又把酒坛置在桌上。

低眉敛目道这是霍总管让送来的好酒。

“你来时没碰到你家霍总管？”

对方茫然地摇摇头。

廖清欢又失去了兴致，摆手叫人下去了。

他半抬起身，没在桌上找到酒杯，又实在眼馋，便开了坛，又凑得近了些，嗅闻酒香。

霍天青也恰好这时回来。

手里提着另一小坛酒和两只白玉做的酒杯。

“霍总管？”

他坐着，比刚走过来的霍天青矮上一截，只略略抬眸，眼波流转间的醉酒情态叫人心颤。

这世上应该是没人能抵得住这一眼。霍天青在心里叹道，他手里擒着两只酒杯，缓缓坐到人对面。

霍天青当然看得出坛子里的酒一分未少，但如若只是酒香便熏得人醉意上头，他怎么可能不担心这人的酒量。

他微微蹙眉，将手里的酒坛也打开来，倒出一杯推到人面前，又为自己满上。

这坛要比廖清欢自己开得那坛不易醉人些，早知如此他不会叫人拿那坛出来。

“廖公子何必如此心急？好酒自有好杯来配，请。”

他手里的酒杯是上好的白玉，洁净无瑕，和前几日阎老板用来招待客人的品质完全不同，应该是库房里一直小心保存的珍品。

廖清欢的指尖摩挲着杯壁，沉默半响，又忽地笑起来。

他不笑时像尊悲天悯人的观音像，又仙又冷，虽好看得紧但总令人望而却步，但这一笑却又不同了，眼角眉梢皆是动人的秾丽，只需微微抬手便能引得世人前赴后继。

霍天青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扰了这人，这笑，这美景。

廖清欢的指节向上挪动半分，自上而下提起酒杯，在空中摇晃几下，澄澈的酒液弥漫出一股馥郁的香气。

“关外来的？”他说得没头没尾。

霍天青颔首，他刚才打开的正是差人从关外买来的好酒，又在珠光宝气阁放了有五年之久，是难得的好酒。而刚才廖清欢手里那一坛品质虽也不差，但和这坛比那便是天差地别了。

廖清欢单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将酒杯凑近鼻尖，轻轻嗅闻，像是被这香气迷住了，却又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霍天青一时间拿不准这人的想法，只好想法子把酒杯要回来，再重倒一杯新的。

倏地，廖清欢把这价值连城的酒杯放回石桌上，又在霍天青伸手之后抬手覆在杯口，看着二人交叠的双手，他轻笑道：“西域的酒香气总是很浓，就像不请自来的美人一样，你说呢，霍总管？”

什么？

霍天青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身后就有一位女子缓步走出，路过他后，坐到他和廖清欢之间的位子上。

他猛得收回了手。

来人美貌非常，也香气迷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那几天不见的美丽情人。

“廖公子。”他的情人端的是万种风情。

“上官姑娘。”却活像被抛给了瞎子看。

廖清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即使面对上官飞燕这种颜色绝佳的美人，回应也冷淡。

上官飞燕难得遇见不吃这一招的男人，一时间反而被激起了兴致，如果不是她最得力的情人就坐在身旁，或许她下一刻就会直接贴在廖清欢身上。更何况廖清欢眉目风流，只这张脸便能叫她过去的所有情人自惭形秽。

这么一想，霍天青未免碍眼了些。只是她现在还离不开他，只能叫这位廖公子再等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