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当即放弃了上学,心虚地拎着毯子热水退烧药殷勤地凑到云雀跟前,看着他快要下垂到地心的嘴角,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呃、那…那个,多喝热水,哈哈哈……”
我把热水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他反却将头一扭,背对着我的方向不语。
完犊子了,这是在生气吧?!绝对是在生气吧?!
在心中哀叹自己的粗心大意,我知道这是需要我采取一些表忠心的行动才能解决了,将手里的水杯放在一边,我捏住毯子的两边,将它展开,像一张卷饼包住香肠那样,起身,覆盖住沙发上躺着的云雀恭弥。
随着毯子一起到达的,是我的上半身,我把脑袋向着他扭头背对我的那个方向看去,他面对着沙发的靠背,后脑勺是我抵住的手,无法逃离,无法移开视线。
将被角顺着他身体与沙发靠背的缝隙掖好之后,我顺势将手臂伸进去,握住他自然垂下落在腹部的双手。
因为高烧,那双手苍白而冰凉,我努力用自己的指节去侵入其中,向他的手流淌而去的体温让我感到了自己的温度,我真真切切地存活着,能够保持体温,向外辐射和传导热量,这感觉很不错。
我将鼻尖靠近他的脸颊,高烧而潮红的面色让他那张平时总是杀气腾腾的面容平添几分静美,我这才难得地观察到他的五官是多么清秀。
视线缓慢游移,勾画着他五官的线条,他粗重的喘息带出过热的气息,和我清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几乎完全覆盖住我的气息,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脸上,温热而潮湿。
“对不起,我再也不带一大堆人来家里群聚,还把你忘在屋顶上了。”
我认真地和他道歉。
“或许下次,我在安置好那群人之后,可以和你一起去屋顶上坐坐?抱着我的冰淇淋和薯片什么的,我的零食都分你一半。”
他的眉头抽动了下,眯起的眼睛眼尾上扬,流露出一丝不屑,似乎是在说“我才不稀罕你的零食。”
“嘛,不过我忘了,现在这幅柔弱模样的你连你不屑的零食都没办法入口,冰淇淋什么的吃了之会变得更加孱弱,像只食草动物一样呢。”
轻快的语调略带挑衅,我期待看见他破防的表情,结果云雀恭弥却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脑门直击我的脑门,撞出极其响亮的一声。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西瓜一块五一斤,嘎嘣脆。
捂着疼痛的脑门,我看见他原本还是一副躺在沙发上“啊我好虚弱快来哄我”的傲娇模样,现在立刻就活蹦乱跳地穿外套穿鞋出门一气呵成。
“你去哪?”
我蹲在原地,抬头看向迅速行动的云雀恭弥。
“医院。”
蹲坐在原地揉脑门的我笑着看他火急火燎出门,原地康复堪比医学奇迹的背影。
看吧,笨蛋就算是生病也不会虚弱到只能躺沙发的,这两句话一说不就立刻乖乖去医院积极接受治疗了。
收拾好云雀后的我赶紧去学校,虽然略微有些迟到,但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苛责我,只是我的同桌洛李子意味不明地暗自观察我一会儿后,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把云雀恭弥生病现在正在医院休养的消息传递给草壁,他礼貌而客气地感谢我的传信,听说我放学后打算去看望他,又塞给我一大堆慰问品。
“拜托伊同学帮我告知委员长,校园风纪一切正常,请委员长放心!”
他眼神坚毅得好像要入党。
那之后,我每天放学后就多了一项去医院探病云雀恭弥的任务。
云雀恭弥一直住到了周末,他的病早好了,但他似乎迷上了一种在医院咬杀同房间病人的娱乐活动,那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游乐场。
为被他咬杀的那些无辜病人默哀三秒,我愉快地选择了忽视他们哀嚎着躺尸的凄惨模样,坐在床头当着云雀恭弥的面削苹果然后塞进自己嘴里。
他无语地看着我得意洋洋啃苹果的模样,只是看书打发时间。
周末,我今天带了一筐小砂糖橘,打算当着他的面整点欧润几吃吃。
路过单人病房区的时候,今天的医院似乎有些混乱,走廊上的人格外地多,我还看见了一两个熟悉的身影。
狱寺,山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思索着这件事,我没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走廊上站着一伙黑西装大汉和一个金发青年,正在被那个脾气很差的护士长训斥,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我已经走到了人群的中央,面对着那个被簇拥的金发青年,身侧是暴跳如雷的护士长。
“啊…是你……”
金发青年看着我的脸,倒吸一口凉气向后猛退一大步,脸色精彩纷呈,活像是看见了鬼。
护士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我凉凉地看过去一眼,一副熟稔的语气笑道:
“是你啊护士长,又在走廊上骂人了,这么多人群聚在一起,不觉得有点阻碍交通,妨碍我看望病人了吗?”
我在“病人”是加了重音,护士长脸色一白,明显是想到了我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不断道着歉,小步快走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抬头,对面前那个明显是这群人头目的金发青年道:
“好了,护士长已经走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被她训了,但是那个人脾气就是这样差,大概率不是你们的问题,现在我要过去一下,麻烦让让路。”
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金发青年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活动,他脸上的色彩风云变幻。最终停留在了一种颜色。
眼下的,两腮间,轻薄的浅红。
带着些许不安和期待。
这不对劲,他认识我?我眯起眼,抬头仔细观察他的眉眼,标准的欧洲人长相,说实话,我像绝大多数东亚人那样对其他人种的长相分辨能力薄弱,审视的目光对着他的脸扫视一圈过后,我没有成功将他和我记忆里的任何一人对上号。
被我直白的目光打量着,青年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低下头,羞答答地说:
“我叫迪诺,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
什么鬼?
我的眼睛变成了死鱼眼。
我在这里揣度你的有什么阴谋与诡计,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羞涩上了啊大哥!我只是多看了你两眼又不是把你强X了!
脑门上冒出省略号,沉默的空气里疑似有乌鸦飞过。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俩对着干瞪眼,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像将番茄汁倒进玻璃杯那样随着时间过去而逐渐红温。
“唉,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好的谢谢。”
几乎要被这份尴尬杀死的我赶忙逃也似的冲出人群,一股脑扎进云雀恭弥的病房。
在我大刀阔斧地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云雀恭弥对床的,惊恐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沢田纲吉,浑身包满绷带,一副可怜巴巴的祈求模样疯狂冲我比“嘘”的手势。
看见他这副模样,我扭头看了看对床的云雀恭弥,此刻他正闭着眼,面容安详地平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再转头看向沢田纲吉,他连刺刺的棕色头发都无力地耷拉下来,那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令人心情愉快。
对于目前的现状,我瞬间心领神会。
笑着走进病房,在沢田纲吉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关上门,看着他满眼感激涕零的模样,我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
他疯狂点头比大拇指的动作僵在原地。
“伊、伊桃学姐……你要干什么?”
没有理会他超小声的祈求,我双手比作喇叭状放在嘴前,气沉丹田,河东狮吼。
“云雀恭弥云雀恭弥云雀恭弥快起床老娘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