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们俩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他那张令人分外眼熟的脸映入眼帘,对不起,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我一下子就破功了,请允许我收回刚刚那句话,虽然天上掉下来陨石可能破坏不了我的专注,但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长得和云雀恭弥一模一样的男人还是可以的。
是之前遇见过的那个中国男人。
将他平稳地放在地板上,我有些尴尬地不敢看他的脸,只是一味盯着他的老北京布鞋,开口刚刚想要询问一下他的情况,结果远处的情况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个花臂壮汉带着他时髦的女友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拽住中国男人的长袍领口就是用带着方言的意大利语口吐芬芳,那个和云雀恭弥长得很像的男人头顶上肉眼可见地冒出问号,用他塑料的意大利语拼命解释。
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很听得懂对方的方言的样子……
这肉眼可见的是一出由文化差异和语言障碍造成的常见的游客与本地人的常见闹剧,其产生的原因大多数都是一场误会,这么想着,我叹了口气,无法放任这个长得和云雀恭弥很像,而且种族上来说和我还是同胞的家伙被当街胖揍。
我冲上去,使了些力气,将大汉制服,花臂大汉看着我身材纤细却能够轻松扭住他的时候,有些搞笑地眼神都变清澈了,他瞪着呆滞的目光看我冰凉的眼神,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声救命。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我想你可能和我的同胞产生了一些误会。”
我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南意大利方言,我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这么久以来往返平行世界老是往意大利那块地皮上钻,一个劲逮老是往彭格列里面凑的魔法少女们,早就把这门语言烂熟于心了。
有我在中间劝架,双方终于能够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原来大哥今年年方二十八,地地道道意大利土著是也,今儿个正和女朋友约会度过纪念日,为了记录美好生活大哥还特地带了拍立得,想请路人给他们俩在公园拍张合照。
而这路人自然就是找上了那个在路边晃晃悠悠看着就没啥大事要干的红衣中国男,双方人马用意大利官话交流的时候还是很快就能够达成一致的,红衣男很乐意为这对甜蜜情侣效劳,端着相机的他尽职尽责指挥二人拍出完美纪念日合照。
“两个人再靠得近一点吧,对,就是这样,很好。”
咔嚓一张。
“好的,二位可以摆出别的姿势,双手靠在一起比心怎么样?”
咔嚓两张。
“嗯,我想想还有什么手势呢…有了,比‘耶’试试看?”
红衣男热心的比了个V字手势示意对方,却没发现街边紧贴在一起的小情侣骤然变了脸色。
“啊,二位再笑一笑会更加好看吧。”
看见面前两人的笑容逐渐消失,红衣男还以为他们俩是拍累了不打算继续拍了,于是站在原地收起相机,比了个大拇指。
“二位的照片效果很好。”
红衣男一边收拾相片一边走近,低着头的他没注意到花臂大汉头顶上爆起的青筋。
“OK了,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
最后的最后他站定在花臂大汉面前,比了个OK的手势,还特意用中文说了句吉利话。
却没想到——
——暴怒的花臂大汉刚刚接过相机和照片,便一拳将红衣男人打飞出去。
“我靠你个外国佬暗地里说我们什么坏话呢?!”
至此,误会达成。
我抽了抽嘴角,那三个手势,虽然在中国人那里应该是很常见,但是在这里可全都是侮辱性手势啊……
分别用意大利语和中文给双方解释清楚事情缘由,看着双方同时露出不好意思的尴尬脸色,我叹了口气,松开了对那个花臂大汉的钳制。
解除误会的大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红衣男发出真挚道歉,红衣男也笑了笑回敬他一个礼貌性的拱手,至此,事件大概可以完美解决了,我平静地抿起嘴角,准备深藏功与名默默离开。
却被那个红衣男人拽住了袖口。
“失礼了,这位小姐,我叫风,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能询问一下您的姓名和住址吗?我想要登门拜访,携带礼物作为答谢。”
住址那种东西我铁定是没有的,姓名倒是无所谓地告诉了对方,却看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姓氏是‘伊’吗?好罕见的姓氏……我倒是有一个故友,也是这个姓氏。”
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我赶忙打着哈哈过去。
“是吗,可能是巧合吧哈哈哈。”
见状风也体贴地没有再过多追问,只是抿唇一笑,他用那张脸对我做出这样子温柔的表情,还真是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呢……
我没忍住盯着他的脸多看了一会儿。
“那个,这位先生和小妹妹。”
花臂大汉挽着女朋友的手,小心翼翼地打断了我们。
“我的女朋友说想给你们拍张照片作为答谢,可以吗?”
大汉身边打扮时髦的大姐姐甩着她卷曲的金发,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眼里是一种说不清的怜爱。
“你真的很可爱欸,小小一只,却有着能够钳制我男友的巨力,好像我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功夫少女,你会功夫吗?”
她放开了大汉的胳膊,冲上来将我抱了个满怀,丰满的胸前快要把我闷死了,我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涨得通红。
我、我真的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热情的大姐姐欸?!!年长女性什么的…什么的…也太犯规了!!
耳边响起一缕清风拂过似的笑声,是风在笑。
“可以吗?伊桃,我也想和你一起合照。”
风俯下身子,将那张笑眯眯的脸凑到我脸跟前。
我的脑袋要烧着了!要烧开了!要噗噜噗噜地冒蒸汽了!
嘴里——说不出拒绝的话啊——
“可、可以吧,”我超小声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还记着我是未来之人的身份,我闭上眼睛紧随其后加上限制条件,“只不过,可以不要拍我的脸吗?”
于是,我就这么被大姐姐拉到了她和她男朋友刚刚拍照的那棵树下。
那棵树的树冠在远处看自然地呈现一个心形,怪不得他们俩会在这下面拍照,我和风此刻也并肩站在这棵树下面,他正面对着镜头,笑容灿烂,脑袋微微朝着右侧下方偏去,而站在他右边的,是背对镜头的我。
水手服的领巾被流动的风拂起,连带着我双马尾的发丝一起,轻飘飘地尾端触上了我身侧那同样名为风的男人。
风在我的身边流动,风围绕着我,风站在我的旁边,带着那温和地淡淡的笑容,满眼是幸福与安宁地看着我的侧脸。
风吹落我们头顶树上的一片树叶,我抬起手想要接住它,却猝不及防与另一只温热的手相接触。
“咔嚓”
拍立得慢慢悠悠地吐出黑白色的照片,相机捕捉到了风,也捕捉到了我,借着一片树叶偶然落下般那么轻的连接。
照片被一式两份地赠送给了我们俩。
我看着风将那张照片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他常常挂着笑的嘴角此刻更加向上弯起,将那张照片收进红色功夫服胸口内侧的衣兜里。
“是张好照片啊。”
我也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点头附和。
“很有意境。”
就像无数公路片的相遇那般简单,我们也拥有着等同的离别。
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声我还有事要做,我就逃离了那片会吹拂着温柔的风的街道。
拖着我的身体走入无人的暗巷,我又拿出来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可惜,我带不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属于我,我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抹幽魂。
那不如就地销毁,免得多生事端。
将照片撕得细碎,我又特意掏出手枪借助爆炸弹头打焦了它的碎片,让它彻底面目全非。
我又一次在无人的角落化作幽灵的姿态,不是为了帮助无辜的游客和热心的情侣,而是向着谋索他人的性命而献出自己无耻无用无意义的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