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我去跟着我们的杀手小队，”夜翼说，“别担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布鲁斯，谜语人的手下开始在东区出现，我通知了GCPD，但他们的人手不够，我们得做些什么。”罗宾听起来有些焦虑。

“布鲁斯，人们已经知道了炸弹的事，尼格玛投放了新闻。跨海大桥那儿现在已经堵死了，我正在配合GCPD疏散群众，我爸爸已经忙疯了，他还想抽空把我送出去——你能配合我一下，就说我已经乘着韦恩的直升机飞走了吗？”

神谕，芭芭拉，最勇敢的女人，布鲁斯知道她绝不会走。

“布鲁斯老爷，”最后，阿尔弗雷德在频道里叹气，老人罕见的沉重呼吸声传来，片刻后，这个在他生命中同时扮演了父亲和管家的男人轻声问道，“老爷，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布鲁斯不打算说什么，他需要三十秒的时间。

他站在离哥谭剧院两公里外的一处高楼上，远处，六点钟方向，是他死去儿子和闯入哥谭的杀手夫妻。

九点钟方向，是哥谭的东区，骚乱从那儿开始，一点点像疫病一样蔓延到整个哥谭市。

谜语人的炸弹还藏在不知名的位置，而爱德华·尼格玛的藏身之处也仍是谜题。交通系统在崩溃的边缘，人群宛如被狼追赶的羊群想离开这座城市，把每一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但将近千万的人口难以在短短几小时内就撤离。

哈莉·奎因不知所踪，布鲁斯清楚，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隐患。没人知道小丑女和谜语人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红房子的技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哥谭。阿曼达·沃勒打算做些什么？自杀小队和阿琳娜在这场混乱中又发挥了什么作用？

还有杰森。

他的孩子。他的儿子。

他该怎么办？布鲁斯是说，该死，父母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自己的孩子？他有过父亲，他的父亲在他跌入蝙蝠洞的时候把他拥进怀里。蝙蝠的翅膀在他记忆里扑扇，振翅声从童年传到了现在，他的肩膀开始宽厚，手指的骨节开始变得粗大。他拥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把孩子抛弃在了疯人院等死。

天啊。

布鲁斯感到疲劳像幽灵一样攀上了他的脊背，他的血液在流淌的过程中变得粘稠，心脏在胸膛里跳动时会带起耳鸣。他的确很久没睡了，伤病一直在折磨着他，那对杀手前夫妻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不像是一些改造人，他没有超级血清的恢复力可以供他挥霍。

“蝙蝠，蝙蝠，蝙蝠，”有人说，那人发出一阵笑声，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拥有这种声音，“我知道你的愤怒。”

血液在敲击他的耳膜，小丑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男人坐在屋顶的边缘，皮鞋在半空晃荡。

这不是真的，布鲁斯亲眼见过这个男人的尸体，前苏联的杀手将子弹射进男人的头颅，他亲手将尸体送进了火炉。高温焚烧这具苍白的躯壳，火焰没过阿琳娜留下的弹孔和皲裂的皮肤——小丑已经死了。

眼前这道声音只不过是幻觉，是布鲁斯体内小丑血液造成的感染。

这是埋藏在他体内的种子，一旦布鲁斯松懈下来，病毒般的恶意就会涌上心头。他的喉咙发堵，有些想吐，但布鲁斯只留给了自己三十秒的时间，小丑发出野兽般尖利的笑声，布鲁斯向前走去，他穿透了那道可怖的声影。

“夜翼，”他说，“解决炸弹，我需要你随时注意丧钟的动向。”

“我知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迪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我明白，B。”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了解你，蝙蝠，”不知道为什么，小丑一直跟着他，一切都是如此得真实，以至于布鲁斯能看清深绿色的头发和藏着血迹的紫色西装，“我们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亲爱的，你要停止对自己撒谎了。这座城市造就了你，你创造了我，而我——我重新塑造了你的小鸟，这是给你的礼物！”

布鲁斯和罗宾一起前往东区，他的头开始疼痛，有什么东西突破了他一直以来的防线，他只能死死拉住最后的缰绳。

提姆站在他的身侧，这个男孩忠诚而聪明，他一定从布鲁斯的动作里发现了什么。于是罗宾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跟着布鲁斯，以一种忧虑，警惕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便士一，和戈登通话，告诉他提姆带着芭芭拉上了直升机。”

“谢了，布鲁斯，我爸爸每次在这时候总是很担心，”芭芭拉舒了口气，“阿琳娜已经解除了两个炸弹，进度很不错。”

小丑的脸在他眼前猛得放大。

他能瞧见男人脸上的皱纹，粉底卡在每一个毛孔处，嘴角的伤疤夸张地裂开，“你把小鸟留给了我，真是太棒了，小蝙蝠——你想不想再听听我对他做了什么？我是怎么……创造他的？”

他当然知道。

布鲁斯拳头捏紧，他瞧见了谜语人的帮派成员。他们正乘着乱象闯进了一家商店，玻璃片在地上反射城市的夜光，多数人带着面具，少数人脸上画着油彩。哪怕小丑已经死去很久了，这座城市从来不缺模仿他的人。

蝙蝠从高处坠下，他在离地很近的时刻才张开斗篷，借着落地的速度，他在一瞬间用斗篷击倒了两人。靴子踩上他们的腿，直到骨裂的声音传来，布鲁斯才放开，现在他能保证这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得蹦着走路了。

他在惨叫声中扑向离他最近的第三人，那人拿着球棒挥舞，球棒击在他的胸口最坚固的盔甲处，只造成了小小的一点震动。他猛得出拳，右拳打在那人的脑袋上，左手顺势抓住他的脖子，将这个有些矮小的男人从地面提起。

矮小的男人从喉咙中挤出“嗬嗬”的喘息声，喘息声在他逐渐收紧的手指中越来越小。

“谜语人在哪？”布鲁斯从嗓子里发出低吼。

“——你潜入了给小鸟治病的医院，蝙蝠，你记得很清楚。我把他吊在半空中，你猜猜多久他的手腕才会脱臼？哦，你一定瞧见了他脸上的烧伤！蝙蝠！那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一个大大的J！可怜的男孩，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提醒自己是怎么被蝙蝠爸爸送给J叔叔的！”

罗宾降落在他身后，提姆拿着长棍，他的牙咬得死死的，“蝙蝠侠，B，你得放开他——他快不能呼吸了！”

“——然后，又一次，蝙蝠，你把他留给了那对杀手。你难道不知道斯莱德·威尔逊是什么人？瞧瞧他死去的孩子，他死掉的孩子比你还多——啊，丧钟，丧钟，我们的威尔逊一定会满意我对小鸟的塑造，看，我把犯罪巷里的流浪狗改造成了一把满怀怒火的枪！”小丑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用力用双手揉搓眼睛，“我喜欢枪！”

喉咙在他的手掌下发出脆弱的声音，皮肉挤成一团，血管像绷到极限的弹簧，他的手甲隔着一层温热触碰到男人的骨头。这个刚刚骄傲冲向蝙蝠的男人开始发抖，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大滴大滴地落下，骨气和他股间的尿液一起流走了。

“别这么做。”罗宾的长棍横在了他面前。

布鲁斯瞧着男人的瞳孔开始失焦，罗宾激烈地喘着气，长棍横在他们之间，周边是尖叫和火光。整座城市再一次地向地狱坠落，他松开手，矮小的男人在跌落的一瞬间大口呼吸，顾不得满身的狼狈，泪眼朦胧地呼吸着汽油味的空气。

“谜语人在哪？”布鲁斯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男人老实了许多，他蜷缩成小小一团，肿胀的喉咙让他没法短时间发出声音。在几次干呕后，这个男人连连摇头，他张开嘴，用口型说：“我不知道，不。没人……”

“尼格玛让你们做了什么？”第二个问题，他凝视着哭泣的男人，小丑的在他旁边发出大笑，苍白的手指夸张地指向帮派成员的脖颈。

“哦，天啊！”小丑咧开嘴，“蝙蝠！你想杀了他！我们可怜的小鸟得多伤心啊，你都没有杀我呢！”

“演员，炸弹，我们替他运输炸弹和手术道具，他和很多人谈话，哈莉·奎因，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求你了，求你了……我没有撒谎。”

“有多少炸弹？”

“六个？七个？”布鲁斯向前一步，他身体的阴影笼罩在男人身上，喉咙肿胀的男人无声地尖叫着，“该死！我只是个小人物！我全部都告诉你了，蝙蝠！求你了，求你了……”

“我们只找到了五个炸弹的线索，B，”罗宾的语速飞快，“神谕，能帮我们联系我们的黑寡妇肄业生吗？”

“信号被屏蔽了，”神谕说，“他们在建筑深处，她隐瞒了线索？”

“不，我相信她真的想找到谜语人，起码目前她没有理由欺骗我们。我去找她，给我个定位，夜翼完毕。”

“嘿，B，”罗宾轻声说，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他的前任，只能含糊说道，“……他也和阿琳娜在一块呢。”

通讯里静默了几秒钟，所有人都在等待蝙蝠侠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