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剧场的五分钟后,阿琳娜同杰森碰面,男孩已经收好了枪,眼睛在风吹之下有些红肿。阿琳娜看了看斯莱德,又看了看杰森,他们谁也不想说话,于是她悄悄靠近杰森,小声询问。
“你还好吗?”
“当然,”男孩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行动。”
“你这是在给我们增加难度。”斯莱德冷笑了一声,杰森望着她。
“你的腿还疼着呢。”阿琳娜说。
“我不在意。”
我在意,阿琳娜想,但她最终没有说出口,通讯频道的其他人也没有说出口。
又过了十分钟,通讯频道里有机械的女声开口。
“我找到了一些线索,现在我需要你们配合我,”自称神谕的女人说,“你们谁是领头的?”
“说吧。”斯莱德率先张口。
杰森立马纠正道:“我应该是老板。”
“所以那些钱是你拿走了,用来雇佣丧钟,”神谕停顿了一秒,“干得不错,那些防火墙我设置了很久。”
杰森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或者像一个打翻牛奶罐的五岁孩子,他看起来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小时都不会在说话了。
“说吧,神谕,”阿琳娜觉得杀手鳄的血液在发间完全凝固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个任务,“别问男人这种蠢问题,他们一辈子都没有答案。”
神谕轻笑了几声,她的嗓音是完全由电子合成的,“五个线索,五处地方,五个炸弹,我需要你们去解除炸弹,夜翼会帮助你们。也就是说你们只需要负责其中三个,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们其他人干什么?”斯莱德尖锐地指出,“和那些精神病玩猫抓老鼠的小游戏吗?”
神谕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注意不到这点,丧钟,很正常,但哥谭正在被点燃,那些没有被炸弹炸死的人会死于暴)乱。”
“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指引,”阿琳娜说,“哥谭太大了,我们都不算熟悉这儿,包括杰森,他被关太久了。”
“我会负责,具体的地方,合适的装备,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和我说。”
“太棒了,”阿琳娜赞叹,“你简直是哥谭的贾维斯。”
“斯塔克的管家?我能做到比贾维斯更好。”
“是的,你有没有考虑去神盾局就业?寇森总和我说没有合适的特工!”
“感谢你的好意,阿琳娜,但我或许当不了好特工,”电子的女声仿佛在轻轻叹气,“我没法走路。”
“哦!”阿琳娜停止擦拭脸上的血,杰森·陶德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他咬紧牙,阿琳娜能瞧见他脸上嫩红的伤疤在跳动。
他们都记起了哥谭警长的女儿被枪击的新闻。
片刻后,男孩轻轻发声,声音颤抖:“小芭?”
“是我,”神谕的电子声也在颤抖,不过很快就轻快起来,“如果非要说好处的话,我能告诉你哥谭市的残障补助还算不错,我不用辛苦工作。”
“有多不错?”阿琳娜问,她听起来非常心动,“我能领一份吗?”
“阿琳娜!”杰森说。
“怎么了?”她耸耸肩,“我没有子宫,在有些人眼中我不算人,在有些人眼中我不算女人,我完全可以领一份补助。”
数秒的沉默后,夜翼语带钦佩地说:“我喜欢你新潮的讽刺思想和幽默感……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可以笑吗?”
“不,”斯莱德说,“我会射击每一个助长她不合时宜幽默感的人。”
*
第一站是哥谭三角大厦对面的老泡利餐厅。
这是间足足有五十年历史的家庭餐厅,以供应美味的烘肉卷和廉价咖啡闻名,店面由两张巨大的落地窗和一扇旧木门组成。防盗门高高卷上去,玻璃上贴着几张就海报和当天打折的食品。
阿琳娜三人的出现吸引了绝大数人的注意力。
丧钟,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和一个浑身浴血的女人,这个组合足够让一般的市民受到恐惧的冲击。但这儿是哥谭,每周都会有新的危机出现,大部分人只是盯着他们,小部分继续自己的动作,吃饭,向邻桌推销什么,只有几个人悄悄从门缝溜走了。
一个穿着油腻围裙的服务员警惕地望着他们:“你们需要什么吗?烘肉卷?来杯黑咖啡?我们今天有鸡肉馅饼。”
“我需要你们都出去,”阿琳娜拿起餐台上的餐巾纸,她终于能处理掉脸上的血迹,“有人在这里安装了炸弹。”
服务员的表情凝固了,她的嘴唇哆嗦着:“这是个玩笑吗?我们今天……”
“出去。”阿琳娜说。
那个服务员的动作像是僵硬的木偶,她犹豫地望着人满为患的餐厅,又望着餐台另一端的报警按钮,斯莱德叹了口气,他举起枪。
“砰——”
子弹击碎了头顶的灯泡,有人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嘴里的食物塞在腮帮子中,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都他妈滚出去。”他怒喝道。
人群潮水一样朝木门涌去,老旧的家伙被挤得发出哀鸣,有人摔了一跤却立马爬起来奔跑。在人群中,有人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朝斯莱德和阿琳娜方向回头——几乎是同时,他们的膝盖就被杰森·陶德的子弹洞穿。
斯莱德苛刻地打量这一切,点点头:“你应该先打他们的手。”
“下次你自己来,老家伙。”
他们持枪的手被阿琳娜用餐台上的多余餐刀给击穿,她缓步走过去,对两人露出一个带血的笑。然后提起他们的衣领,血迹在黑白色的瓷砖地面上流出两道扭曲的河流,她猛得举起双臂,男人们的后脑勺碰撞上坚硬的橱柜。
世界安静了。
她又抽了一张餐巾纸,仔细擦擦手,然后试了试他们颈侧的脉搏,长舒一口气。
“没死!”她满意地夸赞自己,“我总是准的。”
杰森对此并不开心,他缓慢地绕过吧台,在四处同斯莱德一块寻找炸弹的痕迹。
炸弹藏在一箱吧台下的沙拉酱中,这或许是今天刚刚补货,老泡利餐厅就成了倒霉蛋。斯莱德小心地挪出纸箱,阿琳娜接替了他的动作,她凑近研究那个炸弹的具体构造。
“我想我能解决。”片刻后,她笃定说。
“小心点,”杰森警告她,“你可不像韦德·威尔逊,听说他只剩下一个器官都能复原。”
“是我想的那个器官吗?”阿琳娜咧开嘴,她取出工具,开始拆除这个精巧的小玩意。
“或许——斯莱德?”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们讨论韦德,无论哪个部位,”丧钟站在血迹之中,拖过来一把高脚凳,给自己倒了杯劣质酒精,他喝了一口,把杯子推远,“所以,你算是和沃勒彻底闹翻了?”
“她想杀了我,我想杀了她,如果你想说这个。”
他抬手关了他们单方面的通讯,“我准备带这孩子去莫斯科,然后可能会去科特拉斯附近——取决于具体情况。”
“听上去不错。”
“是的,”斯莱德敲敲桌面,“他要一支军队,这是唯一的办法。”
阿琳娜埋头拆解她熟悉的制品,这里面最核心的东西和她脖子后的一样,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大脑内反复排练拆除它的一刻。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杰森·陶德随之屏住了呼吸,但斯莱德瞧起来并不在乎,他似乎相信阿琳娜不会死在这家油腻的家庭餐厅中,在他身后一份刚刚上桌的烘肉卷冒着热气。
在对面三角大厦的电子广告牌重复播放第三遍广告的时候,阿琳娜从炸弹内部成功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个她不认识的复杂图案,不过不要紧,这不是又她负责的部分。
她喝了一口斯莱德不要的廉价酒精,对上了杰森·陶德紧张和丧钟假意冷淡的目光。
“有比这更好的酒吗?”
“当然。”
“有泳池吗?”
“现在是冬天,阿琳娜。”
“好吧,有桑拿房吗?我很需要一个桑拿房。”
斯莱德盯着她瞧了半天,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来,“我总是能给你找到一个。”
“好吧,”阿琳娜恢复了通讯,她也微笑起来,“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
他们的第二站是凯恩大厦。
这座大厦建立于1940年,它存在的时间比阿琳娜清醒的日子都要久得多。在哥谭这座生活了630万人的城市,绝大部分的资源都被顶层占据,剩余人便像老鼠一样侵占每个角落。
这座大厦几乎瞧不出刚完工时富丽堂皇的模样,外墙显露出一种风吹日晒的陈旧,里面如同蚁巢一般住满了人。房间里的光能照出里面忙碌的人影,阿琳娜看见二楼窗口处有一个女孩正探出身子来抽烟。
“这儿太大了。”阿琳娜皱起眉。
“老公寓,曾经有段时间这儿的租金便宜到吓人,”杰森拉起兜帽,“我妈妈带我住过一段时间。”
“我能查到里面有几个住户同谜语人的帮派接触过,”神谕建议,“或许你们可以拜访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