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人正眼打量他们,倘若是上了加班到现在的普通人,这会已经丧失了辨认人脸的动力。倘若是哥谭的夜行动物,他们更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
东区,犯罪巷内没什么摄像头,政府新装的那些在短短几天就会被人敲坏。这儿的人难以忍受过高的犯罪率,可悲的是,他们同样以犯罪为生。
他们顺着曲折的小巷前行,很快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地下诊所。
蝙蝠不会袭击这里,因为这里挤满了需要帮助的人,哥谭警方也不会取缔这儿,这儿的医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来访者,无论他们是否有罪。
医院似乎总是忙忙碌碌的,确认他们并没有生存危机后,连着丧钟也得排队。他们在人流中站立,斯莱德成了最吸引目光的那个,因为他的白发和身板,难看的脸色和极其富有特色的瞎眼。
没什么人去看杰森,哥谭脸上有疤的人实在太多,而一个字母显然并不能让杰森在哥谭毁容榜上出类拔萃。有双面人和黑面具这样高居榜首的存在,哥谭人已经对任何容貌都很适应了。
阿琳娜的长相也只引来了几眼打量,她的俄罗斯口音——在这种地下诊所反而碰见了几个对她点头致意的人,他们前面队伍中,有个腰间正缓缓往外渗血的高大凶恶的男人,用着一口和她相似的腔调,同她搭话。
“嘿,你来哥谭多久了?”
“有一阵了?”阿琳娜很警惕。
“嗯,”他看了一眼斯莱德,“你多大了?你还有亲人在吗?”
“我……”阿琳娜膛目结舌。
杰森·陶德爆发了一阵嘶哑又尖利的笑声,青春期的破烂嗓子在诊所门口回荡,斯莱德·威尔逊的脸色黑得可怖,他没好气地冲那男人道:“她的年纪足够当你母亲了!”
那男人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斯莱德,又仔细瞧了瞧阿琳娜,耸耸肩,“好吧,丧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杰森直到这时候,脊背才真正舒展开,刚刚他在人群中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连帽衫中。在丧钟愈发阴沉的脸色里,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阿琳娜死死拽着斯莱德的衣角,防止他当场给自己的同乡开瓢。一片混乱之中,有个小孩大叫着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阿琳娜闻见了新鲜的血腥味,她打了个激灵,冲那儿皱起眉头。
有个拿着黑面具的人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在经过阿琳娜身边的时候,因为她和杰森都没有让开的意识,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刚想张口骂人,被丧钟的那只独眼一瞪。
一瞬间,矮小男人的气焰就降了下去,身段软得就像是一滩烂泥。小孩在人群中一闪,不见了。
“幸运的孩子,”阿琳娜的同乡评价道,“逃过了这一次。”
“他做了什么?”杰森张口问道,他对此并不开心。
“哥谭老一套,你懂的,小子。”
阿琳娜轻轻拍了拍杰森的后背,她告诉他这并不是个有利的冲突位置,男孩的脊背绷紧得吓人,直到医生带着疲惫的眼神朝他们走来,示意他们走进房间。
斯莱德冲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会在外面监视情况,防备蝙蝠前来的那一点点可能性。
阿琳娜在关上诊室门的前一刻,她看见了医生摘下口罩,这个在哥谭经营地下诊所的男人收费奇高,又总是没精打采,但他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
“嘿,休兹,”他说,冲着那个还在原地气急败坏的男人,“拿着你的面具回去告诉罗曼·西恩尼斯,再在我这儿卖一次药——”
“他挺有种。”杰森评价道。
“我就去告诉蝙蝠侠。”医生说。
“他相当有种。”阿琳娜评价道,杰森锁紧眉头,别开脸。
这个相当有种的医生把他的威胁,跳脚的黑面具成员和看热闹的群众都关在了门外,他带着上班的那种不愉快和烦躁走了进来,冲着阿琳娜和杰森点点头:“你能站起来了——这很好,大多数人要么躺在床上一辈子,要么活活疼死。”
“我不是大多数人。”杰森说。
疲惫的医生没有搭理他的胡话,他让杰森站起来去拍片子,突然扭头对阿琳娜指着门:“家属在门外等候。”
“我……”阿琳娜犹豫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后颈,“我需要一些止痛药。”
“为了什么?”医生抬头看她,“别误会,我不算太在意,但我得防止有人从我这儿拿药去卖。”
阿琳娜决定实话实说,不仅因为这是斯莱德信任的人,还因为在九头蛇那会的经历,她总有些害怕这种穿着白大褂的家伙。
“因为我脖子上有个炸弹。”
本来埋头打字的男人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混合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的震惊和“我在哥谭我什么都见过”的自信,以及“这不是我今天该承受的故事”的疲惫——
医生抹了把脸,他抬起眼镜捏了捏鼻梁,“以防万一,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职业道德了,虽然你和斯莱德·威尔逊这种人混在一块,还带来过一个濒死的孩子。我不该问,说真的,但是——”
他严肃地问道:“女士,你是不是想死?”
“你说的对,”杰森对阿琳娜说,“他真他妈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