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已经跟桑家恩断义绝,恐怕难免忧心。
但现在,关他什么事呢?
桑铭的行踪他已然知晓,没有在此逗留的必要。
他松开董石岐的衣领,临走前不忘威胁,“骗我,或者给桑铭通风报信,你就完蛋了。”
董石岐憋屈地赔笑,“借我八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给少爷通风报信不就坐实了我叛主的名声吗?我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桑珣姑且当他说的是真话。
他着急赶时间,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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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石岐给他的情报是没错,可每到一个地方,都是桑铭前脚刚走,他后脚赶到,和桑铭擦肩而过。
他也是够有毅力的,追着桑铭一路跑,跟足迹打卡似的,踩了有七八个地方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总算跟上了桑铭的步伐,在一家中式茶馆,见到桑铭。
这家中式茶馆盖得和世界级的藏书阁差不多高,空间与影视剧里的青楼差不多大,室内的陈设都是价格高昂实木家具,明清时期的款式,一看就烧了不少钱。
茶馆的制度也是高端的会员制,非会员不能随意进入,只能在茶馆特设的接待厅候着。
桑铭向来自诩高人一等,不愿与“下等人”待在一块儿,可偏偏今天他也是来求人办事的,只配在接待厅苦等,毫无预料地跟桑珣打了照面。
他近来得了桑利鸿的器重,春风得意,顾不上盯着桑珣,只知道桑珣离开了Royalty,转而去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俱乐部。
人在得势的时候是懒得跟蝼蚁计较的。
都用不着他给桑珣出难题,Royalty俱乐部自会好好伺候桑珣,加上桑珣的倔脾气容易得罪人,恨桑珣的不止他一个,肯定往死里下绊子。
桑珣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
他想到了桑珣的日子会过得不好,可他着实没想到桑珣会低三下四来求他办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稀罕事。
他心里那点卑劣的心思被瞬间勾起,玩味地看着对他毕恭毕敬的桑珣,心想“你也有今天啊”。
他原本歪坐在金花梨木圈椅上,见状来了精神,倾身向前,摩挲着下巴打量着脊背挺直的桑珣,忽然觉得很是刺眼。
哪有站着求人的呢?凭什么桑珣能站着?
他可是打折了他一条腿,他也要他那条腿废了才解恨。
桑铭邪笑着对桑珣说:“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我,不然一点诚意都没有不是吗?”
男儿膝下有黄金。
桑珣从来没给人下过跪。
但是他为了理想,为了队友们美好的未来,下跪算什么?
即便是他的身跪下了,他的气节也百折不挠,铡刀都斩不断。
桑珣沉吟片刻,当真在桑铭身前跪来下来。
接待厅的地板是坚硬的木板铺就的,正常人只要跪上一分钟就能感到明显的痛觉,五分钟会刺痛难忍,超过十分钟会僵硬麻木,难以再起身。
桑铭只觉得神清气爽,满腔快意,有种大仇终于得报的满足感。
可是他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羞辱桑珣,笑眯眯地说:“反正我待这儿也无聊,你给我磕个头助兴吧。”
桑珣深吸一口气,看着桑铭的眼神能杀人。
但他忍下来了,面无表情地问桑铭,“你是真的能帮我,不是在耍我,对吧。”
是可忍熟不可忍,桑铭这回要是敢遛他,他指定把他下半身都砍了。
桑铭没有正面回答他,转而问:“桑珣,这么多年过去,你有后悔过砸断我的腿吗?”
桑珣沉默不语。
也许有吧。
他又不是以伤人为乐的恶棍,也会抵触血腥的画面。
但只要想到桑铭侮辱他因病过世的母亲,他就恨不得剁了这个畜生。
桑铭当初的原话是:这小娘们儿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啊,我要是咱俩的老子也会动心。啧啧,死这么早真可惜,不然都不知道上了她的滋味有多销魂。但是,我比你大啊弟弟,你妈还没怀里的时候我就在我妈肚里了。她不过是徒有正妻的名分,可老头子馋的是我妈的身啊。
想到这里,桑珣攥紧了拳,手背上青筋迭起。
就在他快要暴走时,谢元度从茶室里出来了。
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得特别满,见的都是身家过亿的贵宾,不得已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这是他行程表里的第十场会见,也是最后一场。
尽管很疲惫,对待身边同等地位的客户时,脸上也是带着清浅的笑意的。
直到他不经意地朝茶馆的接待室里一瞥,透过竹帘缝隙看到了跪立在里面的熟悉身影,脸上的笑意一秒消失殆尽。
他连把客户送走再说的体面都不要了,指着接待室对体贴服侍他们的茶馆侍者说:“你们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但坐视不理?”
不怒而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