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差们合力将牢笼搬到了船上,并发出鸽信让人在河对岸备好车马。众人登船落座后,摇橹的艄公讲起了有关河伯娶亲的诡事。
船橹破开浑浊的河面,木桨搅动的水花泛着诡异的靛青色。艄公沙哑的嗓音裹着水腥气飘来:“二十年前发大水那会儿,城北河神庙的泥塑,自个儿裂成两半,里头淌出来一堆黏糊糊的白色条儿。大家本以为是哪来的蛇蜕,结果后来又在庙里找到了几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才晓得那东西是泡胀的人肠子……
再后来啊,见过肠子的人都染了怪病!先是脸和脖子成片成片的痒,痒得能死人那种。但你若去挠,就会长出一层层鱼鳞,刮都刮不掉!
得了这怪病的人呐,连面相都变了——眼睛突得像鲶鱼,身上这肿一块那肿一块,整天张着嘴说话含糊不清,茶不思饭不想的,没事就往河边站。
到了最后你猜怎么着?都瞎了!排成一排跳河了!听说,到现在还有打更的在半夜看见河边飘着一排排鬼影呢……”
几名胆小的解差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囚笼里的陈今浣却不以为意:“你说的河伯,是不是叫盘尾丝虫?”
“潘伟思冲?那是谁?”
“这症状听上去像河盲症,一种流行性寄生虫病……不太对,这会儿国内应该没这病吧。那就是未解之谜了。”
“他…他在说什么?”
未等泠秋解释,众人脚下忽然传来一声“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船底叩拜。李不坠的大刀险些脱手,刀锷处的暗红经络活跃起来,同一时间,陈今浣也感受到了水中那股异常的视线。
人们尚未找到攀扶物,船底又传来一声闷响,这次连船头的铁锚链都跟着震颤。一根的触须悄悄从少年袖口钻出,贴着潮湿的船板向下探去。河水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磷光颗粒,像是揉碎了的辰星在暗流里沉浮。
“大家小心,水底下有——”
语未终了,整艘官船突然倾斜,艄公发抖的手死死攥住竹篙,却控制不了船身。水面泛起诡异的靛青漩涡,红黑相间的藻丝顺着船帮向上攀爬,在木质纹理间勾画出类似甲骨文的纹路。
“远离船尾!”陈今浣大声提醒众人,关押他的囚笼放置于船尾,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威胁正在逼近。
在那里,浑浊的河水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里似乎都能看见半透明的胚胎状物体。它们随着水流起伏,偶尔撞在船体上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
欧阳紧的凌霄枪.刺入水面,枪尖的霜气冻结了方圆三丈的河面。只见冰层下接连凸起密密麻麻的鼓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面下急速增殖。船老大猛然跪倒在船头,身上的蓑衣开始变成鱼鳞般的角质,并逐渐与表皮融为一体。融合过程中,他那喉咙里挤出了破碎的方言唱词:“河伯睁眼……三牲不全……卖儿鬻女……改嫁神堂……”
唱诵声中,船体剧烈震颤,冰层应声碎裂。满是泥沙的河水裹着腥臭的泡沫涌上甲板,关押陈今浣的囚笼如断线风筝般坠入浊流,水面炸开的浪花中隐约可见荧蓝碎光。
眼见囚笼坠河,解差们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快捞人!镇妖司的要犯要是喂了鱼——”
“他死不了。”泠秋唤起剑阵护住渡船,视线始终聚焦于不远处那个靛青色漩涡,“倒不如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