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根触丝探出水面,拖拽着他的头颅,奔赴落满钱币的躯体。它温柔地缠绕住陈今浣的脏器,药骸发出愉悦的震颤,黑色浆液逆流回心脏,钱币接二连三钻进血管。少年想要伸手触摸视网膜中的幻影,却听到了钱神的叹息。
“赊贷…要收子钱的。”
水面上漂浮的钱币开始自燃。靛青的火焰舔舐着金属的锈气,将“开元通宝”的篆文熔解成蠕动的丝虫。一股强劲的力量格挡了那自云端降下的,不容拒绝的邀请。
缠绕住内脏的须线断裂后,他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耳畔响起李不坠嚣张跋扈的讥讽:“妖邪,你就这点能耐?”
陈今浣艰难地睁开眼,并没有在李不坠的眼中看到那不祥的鎏金色,好歹算是松了口气。他推开倚靠着的宽厚肩膀,一个踉跄险些再次跌入黑浆,泠秋及时扶住了他,脸上写满心疼。
三人退到了未被淹没的塔尖,与站在水面的淮胥隔空对峙。
眼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冥体竟然未能成功赢得大尊的青睐,淮胥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再也顾不得平日里那副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的形象,如泼妇骂街一般,毫无顾忌地破口大骂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坏老子好事……逆徒!蠢货!杂种!”
“嘴这么脏,老贼,你活腻了?”李不坠肩扛大刀回怼,刀身附着着活物般的暗红经络。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实力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以淮胥现在的能力,对付这几个小娃娃不在话下,但他不会让对方死得那么痛快,忤逆准仙之人,要用绝望支付代价。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淮胥突然狂笑,泠秋唤起五行剑,将陈今浣保护在身后,大声呵斥道:“淮胥老贼,你终于还是暴露本性了!往昔的罪业,定要你全数偿还!”
“哈哈哈哈哈!本性?孩子,你真以为自己看得多么透彻?啧啧啧,你难道不知道,你背后护着的,你那最疼爱的师弟,可不像你想的那般单纯?”
“卑劣的离间术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可怜,李兄,咱们一起送这老贼上路!”
“可怜?孩子,真正可怜的人是你啊!”淮胥那肿胀的身子上忽然多出了几对手,它们快速捏诀作法。一时间天地倒悬,飞星流火,黑水澎湃,鸟兽奔逃,蓝褐色的孢子云笼罩了方圆十里的土地,能见度一度下降到了几寸之内。
“性燥心窄,颠诈狂妄,浮荡是非,即死绝与恶煞并,或为胥徒……你命有亡神,去阎王那儿忏悔吧!”
变故陡生,泠秋持剑欲刺,却听到了妹妹的声音。
“好疼!不要,阿兄,我不想死!”
又是这一招,虚假的幻境,自己已经不会上当了。
泠秋攻上前去,遮挡视线的孢子却突然散开,那一刻,他还是愣了神。
熟悉的家乡故土,熟悉的烈火残墟,尸堆之上,啮咬小妹右臂的“野狗子”……居然是陈今浣。
“呵、卑鄙!想用这样的幻境动摇我心,看来你的确被逼到穷途末路了。”
“可怜的孩子,为师是真的想救你。”准仙人附耳低语,暖流从泠秋额间漫开,“对于这位‘长生主’,你又了解他多少?他要用整个润山的人来献祭,你却被蒙在鼓里……
待为师成仙,便有逆转时空因果之能。你待在这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