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浣的手指轻轻划过李不坠的脖颈,皮肤下隐约有青黑色的纹路在跳动,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被唤醒。那股属于三宫九府应感大尊的气息愈发浓烈,几乎要冲破这具凡胎□□的束缚。他眯起眼,药骸的触须无声缩回袖中,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李不坠,才是这场跨越时空的棋局中,最关键的棋子。
“你究竟是谁?”他低声呢喃,指尖冒出一缕如雾的凝丝,悄然渗入床上那个邋遢男人的眉心。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洪流般涌入陈今浣的脑海。他看见李不坠身着捕快服,在沂丘城的青石板街上疾驰,刀光劈开夜色;又看见他蜷缩在现代出租屋的角落,将酒瓶狠狠砸向镜中的自己;最后,一幕诡异的场景定格——李不坠跪在一座青铜巨门前,门扉上刻着“三宫九府”的篆文,鲜血从他掌心滴落,融入门缝中漆黑的漩涡。
“原来如此……”陈今浣猛地抽回手,瞳孔震颤。李不坠根本不是偶然被卷入的凡人,他是被大尊选中的“门钥”,是连接万界因果的活祭品!
他身上的诡异气息,正来自那最神秘的瘗官。
时光回退,光影剥离,肮脏的景象消失,床上的男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印堂的黑气凝成实质,如蛇般蜿蜒爬向陈今浣的手腕。客房内的烛火骤然熄灭,阴风卷起医工遗留的银针,叮叮当当撞在屏风上。陈今浣轻笑一声,药骸的触须暴长,将黑气绞碎成齑粉。他掐住李不坠的下颚,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装睡也该有个限度,李大捕头。”
李不坠的双眼倏然睁开,瞳孔中流转着鎏金色的光,真气于周身流转,将入侵到体内的触须尽数震开并切断。
他或许已经不是自己。
只见他一把握住陈今浣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陈兄,窥探天机可是要折寿的。”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醉鬼的颓唐?分明是庙堂之上睥睨众生的神祇。
恰在此刻,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声。轰隆隆的巨响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伴随着雷声,一场狂暴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楣,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站在门外的泠秋显然察觉到了屋内的异常情况,他心急如焚,不断地用手拍打着房门,高声呼喊:“师弟!出什么事了?”
无人应答。房内,两个非人的存在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硫磺与铁锈的腥气。
“你们的手,伸得有些太长了。”陈今浣挣开桎梏,退到墙角,袖中笏板已捏得发烫,“连我的术法都能污染篡改,看来三十年前的那场‘清洗’,还不够彻底。”
李不坠没有立刻回答,鎏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星辰明灭,他缓缓坐起身,被褥上散落的黑色凝胶簌簌剥落。窗外暴雨如注,却寂然无声——那些雨滴竟悬停在半空,折射出千万个扭曲的时空碎片。
“一千年后的时空彼端,你切割我的颅骨,往松果体里埋下轮转丹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李不坠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他抬起右手,悬停的雨滴突然凝结成冰棱,尖端直指陈今浣的咽喉,“你为了寻求解脱,将沉官与瘗官的大权分离出来的那一刻,便注定会造就如今的结局。”
冰棱刺入皮肤爆裂的刹那,陈今浣的脖颈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没有鲜血,只有漆黑的触须如藤蔓疯长,将袭来的冰碴绞成碎屑。一些不明的丝状物拉住碎屑在皮肤下游走,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你当真是李不坠?”陈今浣的声带在重组,每个字都带着黏液翻涌的咕哝声,“还是说从沂丘城初见时,你就已经是瘗官的容器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龙吟般的刀鸣。原本挂在墙上的捕快佩刀突然震颤着飞入李不坠掌心,刀刃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经络,仿佛活物般脉动。陈今浣看这种纹路有些眼熟,似与淮胥的那根血杖颇为相像,来不及细想,迎面而来的刀锋让他本能地甩出笏板招架防御。
攻击并不如想象中的猛烈,可门外却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泠秋焦急的呼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黏腻的水声。那一刻,陈今浣分神了,而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李不坠的刀锋已经劈开药骸的防御,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腐臭的黑血喷溅在屏风上,竟将绢布灼烧出密密麻麻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