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幼竿是绿色的,经过时间的沉淀,会长出紫斑,最后变成端直清雅的紫竹,置身于亭台楼阁之间。
本该如此……
苏七七感觉少年浑身紧绷的厉害,声音像拉紧的弦。“你……”他声音发颤,并不浓密的眼睫轻颤。四目相对,他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移开了视线。
“下雨了,祭祀……”他有些语无伦次,像是迫切想要逃离什么,偏偏他的眼睛只移开了一瞬,又挪了回来。
苏七七看着那双过分充盈的黑珍珠,倒映出她放大的脸,又碰了碰少年湿润的鼻尖。
少年嘴唇微张,像雨后冒出水面拼命呼吸的鱼,他鼻翼轻动,渗出了点点细汗,原本,苏七七是不会观察得这般细致,但方寸之间,挨得这样近,她只能看得见那张脸,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像被放大了一样。
“祭祀,楚地的祭祀都在晚上,围着篝火祭舞,与中原不同,我们不设神庙,随时可起,随地而兴……”
“祭舞,祭舞就是……左旋知晓过去,右旋预知将来,祭拜天神,地神,人鬼,很多……”
“巫祝,主祭祀祈福,通鬼神,女子为巫,男子为觋,男子出类拔萃者,也能称作巫,有巫医,卦师……”
少年眼神飘忽,都有些胡言乱语起来,如同被抓住了耳朵,只能双腿乱蹬的兔子。
为什么,苏七七轻碰他的鼻尖,明明是他说要她靠近一点的,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说呢?
她鼻尖轻动,嗅到了有些变味的气息,甜甜的,又带着些辛辣的味道,像是被盐块浸泡,逼出了汁水的梅子,仍然保留着果实的清香。
楚人豪迈勇猛,对于自己喜爱的事物,向来是勇于追求,无论男女。簋自然是楚人,但他还是个觋,觋又怎么了?当他年纪尚小的时候,也是要坦荡胸襟,只着绳裙,为祭祀载歌载舞。
他从不为此感到羞耻。
可在眼前人的注视下,簋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去了衣裳,变成了赤条条的挂肉,亦或是,祭坛上,被血温未凉的牲畜。
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可他依然动弹不得,这仿佛成了他最后一点遮挡,因而迟迟无法恶言出声。
直到,“当”的一声。
绵长悠远的钟声响彻整个山谷,少年鲜活的神色,像是全然褪去了色彩,就像一捧雪,盖在了火堆上,他依然看着她,有些软化的眉眼,又变得冷冽桀骜,很容易泛红的眼角扬起,如同长满了尖刺的豪猪。
“是巫祝的钟声。”
“我是巫觋,死也要死在墓下。要是我死了,有人找来,你就让她们把我埋在墓坑里。”漂亮的少年别过头,语气冷硬,说的话却有些絮絮叨叨的。
“要是她们没有找来,你饿了……”
就吃了我。
话音未落,轻软的湿意落在了侧脸,轻的像雪,冷的像雨,故作冷漠的凶眼瑟缩抖动。
没想到簋会突然扭头,苏七七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脸颊,嗯?
怀里的人软绵绵地滑了下去。她不解地捞起来晃了晃。
怎么又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