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后的山林格外的冷。

簋是在一片暖意中醒来的，身上披着衣裳，他虚着眼，看着洞顶，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并不畏惧死亡。

他见过很多死人。在战场上死的，支离破碎，面目狰狞；祭祀时，如同牛羊般，被割喉放血死的，无悲无喜。

前者，他愿称之为英雄，每次战事兴，巫祝总会安排祈福。而后者，不过是诸多祭品之一。

可他如今是个废人……

想到这，肿胀刺痛的眼皮又升腾了泪意，性情刚戾的少年咬牙，握紧了拳头，双眼通红。

烧糊涂了吗？苏七七看着再次醒来的少年呆呆地看着头顶，她顺着看了过去，也只能看到些许火光，是山洞附近烧着的火堆倒映的光。

此时，雨已经停了下来，苏七七趁着雷雨渐停，才顺着藤蔓石壁，背着人下了悬崖，又找了一处落脚地，期间，昏迷过去的人一直喊热，扭动着要脱衣服，要不是她将人捆在了背上，他就要摔下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老实，贴着她的脖颈啃来啃去的，饿得肚子都瘪了，喂他糕点又不吃。新零嘴可真难养。

是的，新零嘴。那味道是慢慢渗透出来的，像盐渍梅子，有些人类是要沾辣椒面的，虽然没吃过，但苏七七觉得就是这样的味道，咸甜口的，又带着点火辣。

咬起来……

“咔嚓。”嗯，应该像这般野果清脆吧。苏七七心想。

“水……带我去……”

沙哑的男声响起。少年的声音原本是丝竹般清悦，只是都被那倨傲狂劲的行径遮掩了，祭祀者大多沉稳通透，像他那般性烈如火的，就像白玉上的斑点那样明显。

苏七七给他喂了点雨水，和着糕点碎末，这次，少年倒是乖觉，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吞咽时，舌尖不经意间刮过她的指尖。

像猫儿一样。

苏七七摩挲着指腹，已然开始愈合的伤口有点痒痒的。

少年垂眼，呼吸都喷洒着热意，“你，过来些……”他像是从不会说软和的话，声音有些紧绷，垂在身侧的手也是紧紧攒着。

苏七七缓缓眨眼，有些疑惑，她稍微靠过去了一点，半躺在她臂膀上的少年发出喑哑的气音，“近一些……”

？苏七七干脆低头，她一直遵守着与楚赦的约定，与人类保持距离，不能随意动嘴，可这味道……越发馥郁的香气，就像捕兽夹上的诱饵。

两人贴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再近一些……”说话时，少年的吐息喷洒在脸上，热热的。苏七七感觉有些不对。

但是，她又难掩好奇，楚赦没跟她说过这些。“再近一些就要碰到咯。”难道？苏七七碰了碰少年的鼻尖，她见过动物们表示友好时，就会亲昵地碰碰鼻子，贴贴耳朵，蹭蹭脸颊。

是这样吗？

少年的呼吸徒然变得急促，他嘴唇微张，连绵的呼吸湿漉漉的，触碰到冷风，变成了一团团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祀者自然是钟灵毓秀的，堪堪长成的年轻人，如同新生的紫竹般翠绿挺拔，仰头招摇。

却也是脆弱的，一场狂风暴雨，就能让他蔫头巴脑，凄凄惨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