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兖州,金乡县,三阳村。
八月二十三,谭黎办完事回到禾庄,甫一进门就听闻傅安受杖刑卧床休养的消息,她阴着脸脚步沉重直奔傅安房间。
谭黎眉头耸得老高,心如刀绞,十大板的惩处,他弱不禁风的身板怎么受得住!
事情经过她已经听底下人复述过,纵使知道这是云璋公子权宜之计,但心里仍少不了怨怼。什么样的杀鸡儆猴要仗着打杀自己人逞威风,自己没本事对付傅云逸就拿傅安一个仆俾开刀,着实欺人太甚!
“……傅安,我来迟了。”
趴在榻上的傅安一看到谭黎泪就不自觉涌出来,尤其听她说软话心里更是委屈得一塌糊涂,眼睛鼻子又酸又痛,只闷声呜呜地哽咽,哭诉里夹着怨气,“你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好了去三天吗?”
谭黎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揪心得厉害,“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她半拥着傅安,语气轻了又轻,“伤口可好些了?还疼吗?我那儿还有些伤药,等会儿给你拿来。”
傅安抽抽搭搭哭了一阵儿,脸埋在她怀里蹭了蹭,眼泪鼻涕挂了她一身,支支吾吾解释,“不怎么疼了,只是做戏给表公子看而已,那不是我的血,是鸡血……我,我就是面子上过不去,从小到大我还没挨过打呢……而且当时那么多在,我丢脸死了……”
说着他又难受起来,“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叫你替我挨打好了,反正你皮糙肉厚,不怕疼。”
“嗯,都怪我。”谭黎视线在他臀部停留了一瞬,“伤口怎么样了?”
傅安使劲掐她,哪有问他那么隐私地儿的,“不用你管。”末了他又哼哼唧唧地解释,“……只是破了点皮,有些肿痛,公子赏了上好的金疮药和白芷散,小公子也托人带了乳香膏来,现在已经好多啦。”
金疮药、白芷散、乳香膏皆是上等的止血消炎止痛之物,尤其乳香膏对伤口愈合更具妙用。谭黎心中稍微舒坦了些。
傅安暗戳戳扯着她袖角,“这些日子我躺在床上都闲出霉了,你给我带的话本呢?快拿给我!”
谭黎听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看话本,看来他确实没什么事了,“嗯,待会给你送来。”
傅安擦了擦脸,从她怀里抬头,“你能不能弄点祛疤的药来,我……”他嗫嚅,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留疤,丑死了。”
“好。”谭黎自是予求予取,“就是留了疤也不妨事,总归我不嫌弃。”
傅安霎时恼羞成怒,“自作多情!谁稀罕你嫌不嫌弃!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谭黎也不恼,轻轻摸摸他的脸,“我先去主院见公子,你好好休息,等会我再来看你。”
傅安扭过头去,“哼,赶紧走吧,没人想留你。”
许久不曾听见动静,傅安又扭头过来,不期然与她撞了个正着,“你怎么还没走?!”
“口是心非。”谭黎站起身,末了又俯下身,碰上他的唇,一触即分。“等我回来。”
傅安蓦地愣在原地,脸涨成猪肝色,直到谭黎消失在门口他才回过神来,接着猛地把自己埋在褥子里——啊啊啊啊!
臭谭黎坏谭黎,她怎么能这样?!要是他能下地,恨不得跺上她几千几万脚!太讨厌了——
傅安撅起嘴,偷偷摸了摸唇。她的嘴又软又硬,扎得他疼,“讨厌鬼。”骂完了又拱在被子里哼哼唧唧。
傅安的羞恼谭黎一概不知,她收敛心神往书房走去,不过,她没见到公子,倒是见到了那个令公子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女人。
谭黎杵在门口,“我要见公子。”
“公子正与周管事议事。”柳青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斜眼瞥向长廊,“聊会儿?”
谭黎瞅向紧闭的房门,跟着柳青去了廊角,“你想说什么?”
“你喜欢傅安。”是陈述事实,而不是试问打探。
“不错,我钟情他。”锐利的视线钉向柳青,“你想耍什么把戏?拿他威胁我?还是收买我?”
“心上人受此无妄之灾,你这护花使者是否得替他讨要公道?”
“对付小公子?”谭黎轻蔑,“傅安受罚我心中确有芥蒂,但也不会恩将仇报背叛主家。”
傅安是傅家第三代家生子,与主家绑定极深,只要她还想在傅家谋生,还想与傅安成婚,她就不可能脱离傅家,更别提叛主。
柳青面上展露的无语和愚蠢太过明显,以至于谭黎后思后觉才发觉不妥,她这不是落人口实么?!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她岂不是……“你套我话!”
柳青也没想到谭黎此人如此耿直轻率,对主家不满这样的话都能堂而皇之诉诸于口,虽然她目的不在于此,不过她也不会费唇舌解释。
“傅氏族亲你了解多少?”柳青耷拉着眼皮,颇有些漫不经心,“你若能让傅氏族长家宅不宁,我保准你年底就能与傅安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