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隔着庭院,程心攸将视线重新移回胥子钦身上。
漆漆夜色,雨水点地,他一身淡蓝长袍,腰间玉带插着平日爱玩的纸扇,双手背在身后,咬紧下颌,极力压制怒气。
不同于以往温和的翩翩公子形象,他睥睨唐立泽时,眉宇间隐约有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
只是前路漫漫,似乎他这个国之少主,过得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顺畅。
起码,今日情形让程心攸心里有了底。
氛围剑拔弩张。
徐梦瑶手就放在腰带旁,随时解下长鞭进入战斗。
程心攸却倏然抬手挡雨冲回大厅。
毫无形象大吼:“好饿!什么时候开饭?”
任天赐随后,啪一声坐凳子上,少见地主动要求:“饿了,吃饭。”
今日情形,无论无何也是不能动手的。
一则,他们四人寡不敌众。强龙难压地头蛇,唐立泽对胥子钦的行踪了如指掌,想必后面那群侍卫也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二则,真动起手来即使赢了,日后必有人诬蔑胥子钦不顾百姓安危以身份压人。
这些道理,胥子钦如何不懂。
闻言,他眼眸快速一扇,晦暗不明。
曹副使也跳出来,笑道:“厨房那边早备下了,可要宣人端上来?”
现在只等唐立泽和胥子钦开口了。
唐立泽率先抬头笑问:“少主?”
胥子钦双手背在身后捏得通红,冷静许多,即使面色还是十分不好看。
“用饭。”
曹副使一拍手,侍女开始上菜。
然而菜很快就上齐了,一共四菜一汤。
清一色的素菜加蛋花汤,还有一盆木薯代替米饭。
唐立泽看似惭愧。
“水患冲毁不少良田,虽有王上及时赐下灾粮,但灾后修复非一日之功,粮食就得节省着来。今日怠慢,请少主责罚!”
说完,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程心攸默默翻了个白眼。
又来这死出?
胥子钦默默抬起碗筷,面无表情夹了一筷子野菜。
“唐城主以身作则,与埤城百姓共度难关,子钦又怎敢贪念口腹之欲?起身吧。”
唐立泽这才又重新坐回凳子。
胥子钦动筷后,众人开始动筷。
徐梦瑶表现得极其平淡,仿佛吃的和平常无异。
程心攸和任天赐虽然也吃不下这样的糠咽菜,但为了给胥子钦撑场子,也时不时嚼上一两根野菜叶子。
下席后,程心攸等人住进一早安排好的院子。
半夜,雨停。
程心攸饿烦躁,起身开窗透气。
结果刚开窗,从侧面倏然冒出一人,黑影似墙几乎挡住全部视线。
程心攸吓得心突突,定睛一看竟然是任天赐。
她蹙眉,气不打一处来:“大晚上不睡觉在我窗外干什么?”
阴影下,看不清任天赐脸上表情。
只听他说:“你的牛可能会有危险。”
“它在马棚能有什么危险?”
程心攸一边不耐烦地说,一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擦!
大意了!
果然,等她和任天赐赶去马棚的时候,哪还有老牛的影儿?
胥子钦他们的马倒是一匹没丢。
看管马棚的下人被人从背后一棍子打晕,不知是死是活。
任天赐试探了下那人还有鼻息,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他扫了一眼地上板车的朝向,分析:“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了。”
程心攸咬牙:“追!”
她好心救下的,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
可惜两人一直追出府,也没找到老牛踪迹。
翌日,饭厅。
唐立泽:“埤城近日多降雨,水患恐会再次来袭。少主身份尊贵不能冒此大险,不如早做打算。”
呵,大清早一口红薯没咽,就开始赶人?
程心攸拍桌而起,横眉怒目:“不走!”
饭桌上,众人一顿,表情各异。
唐立泽面色难看,心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实际,嘴角扯出一丝笑:“缘何?”
程心攸双手叉腰,咬牙切齿:“我的牛丢了!”
牛丢了?
唐立泽瞠目结舌,好在曹副使在他耳旁悄悄说:“来时,这位姑娘坐的牛车,昨夜马棚只剩板车不见了牛。”
程心攸握拳,目光坚定:“我必须把牛找回来,在此之前,坚决不走!”
唐立泽瞥向眼底含笑的胥子钦,默默勾唇的徐梦瑶,顿时怒火中烧。
为了找一头牛赖着不走,简直荒唐至极!
他刚想开口,偏胥子钦抢了先。
“既然唐城主也说埤城恐再遭水患,本少主自要以身作则与民一体,唯有在此多逗留几日,顺便......找一找牛。”
胥子钦故意延后的话,将唐立泽气到肝气郁结。
偏明面上他也不好再说些。
唐立泽眼尾阴骘,扭头低斥曹副使:“还没听见吗?速速派人,找牛!”
受气包曹副使低头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