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逸风茫然看着面前的身影，视线模糊得看不清脸，但他认出那身熟悉的伏天门外袍。

“……玉尘哥。”

沈玉尘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对方在这种神智不清的状态下，还能认出他。

他下意识想否认，毕竟现在的身份不能暴露，但看看默逸风这副模样，他要是松手，这人一定又会摔倒。

“你认错人了。”沈玉尘语气含糊，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然而，下一刻，默逸风竟伸出手，一手碰起沈玉尘的脸，矇眼看了起来。

现在反倒是沈玉尘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本来想着现在默逸风还没清醒，应该不会认出来，结果对方仔细摸索着他的轮廓，语气执拗：“不，我不会认错，一定是你……”

沈玉尘被这么一搞，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可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狠下心推开对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因长时间支撑着对方的重量而发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你能先起来吗？我——”

话还没说完，默逸风就打断了他：“不行，你别想走，我不会再放你走的。”

沈玉尘闻言，忍不住皱眉，正准备回嘴。但没想到，在他转头的瞬间，撞见了一幕让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默逸风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泛红，一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视线坚定得像是要将他刻进眼底。

“不许你走。”

沈玉尘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把人打痛了？还是直接把人打傻了？

见默逸风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不让我走？”

默逸风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看着他，嘴里一遍遍重复：“不许走。”

沈玉尘无奈，转而换个问法：“你不想我走？”

点头。

“为什么？”

沉默。

又来了，问到这个问题就不回答了。

沈玉尘继续追问：“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默逸风听懂了，连连摇头否认。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沈玉尘愣住了，他一直以为默逸风是恨他的。毕竟当年自己离开时，对他说了那种伤透心的话。

可能是这个答案给了他一点勇气，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你喜……喜欢吗？”

这一问出口，他自己都脸红了，连看都不敢看默逸风的表情。

然而，这次对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玉尘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逐渐冷却。

果然，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就在他准备收起不该有的期待时，默逸风开口了，语气低低的，像是在压抑什么：“才不喜欢……我对你才不喜欢……”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句话，还是让沈玉尘心口微微一紧。

默逸风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玉尘不知该做何反应，他不想面对默逸风，总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他试图松开手，想要离开，但没想到默逸风的神情瞬间惊恐，他死死攥住沈玉尘的手，像是失去浮木的干鸭子，情绪彻底失控：“为什么你要走，哥……玉尘哥，不要，我不要……为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语气带着的哀求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我不可以……没有哥……”

“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沈玉尘怔怔地看着他，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默逸风到底有多怕他离开。

“不要抛弃我……”

默逸风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他就像个失去珍宝在哭闹的小孩，所有情绪没有经已修饰，完全发自内心地表露出来。

沈玉尘颤抖着手，轻轻回握住默逸风。

他发现，只要是关于默逸风的事，无论什么，都能轻易影响他的情绪。

比如现在——

心像被人生生撕裂了一半。

默逸风的哭腔压抑不住，整个人颤抖着，手指紧紧抓住沈玉尘的衣袖，仿佛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沈玉尘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抚过默逸风脸上的泪水。

他从没想过，当年的离开，会给默逸风带来这么深的伤害。

他了解默逸风的性格，这人一向要强，这些话，这些情绪……不知道憋在心里多少年了。

今天终于一次性爆发出来。

但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不起。”沈玉尘声音沙哑。

这声“对不起”，不仅是对默逸风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这十年间，他们都曾在无数个夜晚，独自落泪，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