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的时间,他终于被看的不耐烦了,一只手扶着下巴,挡住了我能看到的半边脸问,“看什么?”
“没什么。”
我亲眼看着他的耳朵尖又红了,这不符合常理。
我没花太多时间去想这件事,因为我要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监督以及辅导岩驹。
岩驹的烂成绩没能让他踏进普通大学的校门,所以,他只去了一所本地的技校。
但他连技校也没读完,第二年就退学了,关于他的退学原因,受很多其他因素的影响。
二十多岁的岩驹吃了很多没文化没文凭的亏,退学进入社会后的岩驹在短短两年内像变了个人。
我大学的第二年,岩驹去了外地,换了联系方式,我们之间有一年多的时间是没有任何联系,大四那年我回了趟家,去他家找他,从他爸那里知道了很多,这两年他的家庭发生了很多变故,岩驹独身一人背着行囊去了新疆。
实习之前,我去新疆找了趟他,他的工作环境很严苛,工地设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中,同事多的是大龄未婚男性。
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度没认出来,头发很长,胡子也有段时间没刮了,“你老了,”我开玩笑的说。
“你一点也没变,挺帅的,交女朋友了吧?”他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等你呢,和你一起交,”我说。
他笑笑说,“那你可能等不到。”
“应该能吧。”我说。
我喜欢林承喆,所以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交女朋友了。
岩驹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的兄弟之间无话不谈的坦荡,没有间隔的率真,而是遮遮掩掩,眼神中的很多光都被熄灭了。
他不说,可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
他请假带我去城里吃了烤全羊,他一开始说话时比较保守,只说一些我们都知道的很浅的事,大学选了什么专业,专业有什么用,聊些可有可无,有的没的枯燥话题。
我边说边看他脸色,不断给他续杯,我想听到几句真话,我知道他在装,我见过他以前是什么样的,所以当他待我像个外人一样时,我很不舒服。
我们两个就着烤肉喝完了一整瓶白酒,他话果然变的多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说,“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把书读完,后悔当初没往脑子里多装点东西,后悔没考个好点的大学,现在就吃了没文凭的亏了。”
“现在还说这些干啥呢,”我说了一堆没念几个字但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例子,有名的,没名的。
他摇摇头说给我竖了两个手指说,“这个数,我的工资,就因为我没文凭,就因为我不是个大学生,我就是个破中学文凭,他们就给我这个工资,你知道跟我做着同样工作但有那张文凭的拿多少钱吗?”
“多少?”
“我的两倍。”
他无力的笑了笑说,“我吃点苦没关系,我妹妹还来得及,我想供她好好读书,考个好点的大学,去大城市,帮他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我笑笑说,“嗯,她学习比你当年可好多了,肯定考个好学校。”
“她聪明,我笨,我的脑子都给她了,他哥有力气,力气能换钱,就行了,我们两个,能有一个活得好就行了,我已经没什么别的希望了。”
他说完就踉跄着跪到垃圾桶边上吐,跪在地上狼狈的抱着垃圾桶吐,把吃进去的吐的一干二净。
“走吧,今天喝多了,我带你去睡觉。”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哎,再聊会,下次见你不知是多少年以后了,”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开,“我们哥俩再聊聊。”
“好,聊聊。”
“你小子交女朋友了吧,交了吧,肯定交了不少吧,”他眼神有些失焦的说。
“真没,没交,”我告诉他。
“我们几个里边,就你清高,谁也看不上,现在跑那么远的城市,肯定遇上喜欢的女生了吧?”
“我大概不会喜欢上女生了,”我看他醉的差不多了,便跟他说了,他明天睡醒也不一定能记得多少,何况,我喜欢谁的这种小事,在他所经历过的所有事里算的了什么?无关痛痒的矫情罢了。
战乱时搔首弄姿的诗人写出来的一句浮夸诗歌而已。
“那你喜欢什么?”他看着我问。
“我喜欢林承喆,读书那会就喜欢了,”我说。
“林承喆?”岩驹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随即开怀大笑起来,“开玩笑的吧,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骗兄弟。”
“真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