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算是有了幸存者的消息。
对方在西海岸处发起反抗,抓了一个独自行动的天龙人,试图用这个男人做威胁以换取一条生路。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对方。
一来天龙人从未准备给她们活路,二来这十几天来,她们食物有限,体力不足,而对方则是吃饱喝好,这番对比,实力便差了一大截。
神之骑士团的人起初应允留她们一命,带她们回去当奴隶。然而实际上是看准时机,趁她们松懈之时将被抓的天龙人抢了回来,接着毫不犹豫对她们出手。
一瞬间哀嚎遍地。
正当形势一面倒之时,忽然热浪滚滚,周遭的温度倏然间灼热起来,再看远处,已不知何时开始燃起熊熊大火。
而原先被抓起来又被抢回去的那个天龙人忽然凄厉地尖叫起来,一团看不清样貌的火焰从他闪过。霎那间,身上已遍布炽火。
他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却怎么也无法扑灭这团火焰。神之骑士团的成员试图接近他,但那火焰像是有意识般,甫一靠近,便化作赤红野兽龇牙咧嘴地朝对方咬去。
他们只能看着火焰灼灼燃烧,将地上的那个天龙人烧至灰烬。有一道女声自不远处传来,“哈哈哈哈哈,生死轮转啊。”
领头的人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灰烬,空气中的温度高的几乎令他难以呼吸。这可是天龙人,怎么会有人对天龙人出手。他感到内心深处有一股冷意传来,手脚发麻。不对,这种情况是……他终于意识到情况有问题,发出求救信号,喊道:“什么人?!”
弗提亚从一团几乎看不清样貌的火焰化为人形,舔舔干燥的嘴唇,笑道:“这么热闹的事,怎么没通知我?”
“你是——”
“火焰之女弗提亚——!”
接上他的话的人是空。事实上,从火烧起的第一刻起,他就察觉出情况有变。他太熟悉这火焰了。然而岛上多处骤然燃起火焰,他一时难以发觉弗提亚到底跑至何处,直至这边传来尖锐的动静。
空神情严肃地盯着弗提亚,说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弗提亚歪歪脑袋,将食指放置唇上,装作无知道:“烧了一个随意杀害普通人的垃圾?”
“那可是天龙人。”
她杀死的是一个天龙人。即便空内心也对天龙人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但他身为海军大将,便必须维护天龙人的利益。
弗提亚笑笑:“这样呢,我是海贼,不清楚这些。一个我还嫌少,烧得不够尽兴。”
“为何会来到这里?”
“我答应了一个小孩,要把岛上的人救出来。”
空霎时明了,还是有人逃出去了。但他并未纠结此事,空挥手让神之骑士团的人撤离,进入战斗状态,严肃道:“你必须付出代价。”
弗提亚没回话,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地上骤然漫起火焰。
方才在骑士团的人关注天龙人时,她已经同幸存者们完成了对话,让她们循着火焰箭头的方向撤离。火焰既会带来死,也会烧出一片生路。现在她要做的并不是与眼前这位大将死斗,而是拖延。她要尽可能制造混乱,让这群人活着离去。
火在燃烧着。
幸存者们在这片赤红色中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如此不可思议,原本碰到便会烧伤自己的火焰在此刻却如此温暖,从眼角落下的泪珠顷刻间便蒸发为白雾,好像在说:不要哭了,没有必要哭,向前跑吧,前方便是生路。
她们确实踏上了生之旅程。
莫拉在道路的尽头与她们会和,“走,快点,上去,还有其他幸存者吗?没有了吗?走,快走?开船。”
“等等——”莫莉喊住她,“船长呢?”
莫拉定定地看着她,说:“她不会来这里。”
“什么意思?”
“她想要这些人活,便会让岛上那群人死绝。这就是弗提亚。”
莫莉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如果杀不死呢?”
“那就是她死。”
“我不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是我们的船长。”
“既然你知道她是我们的船长,那就遵守她的命令。”
“她只有一个人!”
“你以为她不知道有几个人吗?!”
“你怎么会同意这种计划?!”
“难道我不同意,她就不会这么做?弗提亚想做的事,有谁能拦住?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再看她是生是死,做最后打算。”
“你……”
莫莉几欲落泪。然而一道火舌轻轻从她脸颊旁拭过,并不灼热,也不疼痛。那道火舌很快便从她视线里消散了。她把眼泪憋回去,堵着一口气对莫拉说道:“我们走。”
弗提亚在岛上不停歇地战斗着。所经之处,全是她燃起的大火。岛上的天龙人与神之骑士团已经调转了身份,从猎人变为猎物。她烧得不止一个天龙人。不过很可惜,有大将空在这里,终究还是没能杀掉多少天龙人。
但是,对方那如同老鼠般瑟瑟发抖的身躯,依旧让她的心情很好。
弗提亚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好像有无穷的精力一样一直燃烧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火焰本身。
岛屿的上空漂浮着黑色的烟雾,堆积着堆积着看起来就要下雨,不过终究是火烧起来形成的烟雾,并不会真的降下瓢泼大雨洗去地上所有无辜者的尸骨与血肉。但没关系,她会为她们送行。她会为她们从腐烂的身体里解脱,火会烧净她们身上所有的不甘与怨念。
就这样轻飘飘地去往来世吧。来世一定会……
她从岛屿边缘烧至岛屿中央,正中央处的广场上挂着一个女人的头颅。那是这座岛屿原本的王。身为王,她战斗到最后一刻,作为反抗者的代价,她被砍下头颅,高挂至旗杆上。然而即便如此,她仿佛依旧未曾停止战斗。
她怒目圆瞪,即便只是一个头颅,也依然在怒吼着:绝不原谅!绝不原谅!
弗提亚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头颅,突然开始狂笑,高喊着:“绝不原谅——”
那声音如此尖锐如此直指人心,传到了岛屿还活着的每一个人身上,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空追赶着弗提亚的步伐慢了几拍,那声音也传达到他的耳中,这是如此难以消解的怨恨。
他不准备久战,弗提亚有舍命之意,但他无意奉陪到底。空已经做好撤离的打算,说到底这场狩猎游戏根本毫无道理,岛上那群人何错之有。弗提亚这次并未做错什么。
但事情并未如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天空中骤然出现一道庞大的阴影落地。待烟尘退散过后,显现人形,空心中一凛,来人居然是——
“五老星啊。”
弗提亚看着这道人影,喃喃自语道,“居然有一位五老星大驾光临,可真是我的荣幸。”
“萨坦圣……”
这位被空称作萨坦圣的五老星脸上看不出悲喜,他直接命令道:“空,带那群人离开这里。”
“是。”
空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战场,他不清楚还有无机会见到弗提亚。弗提亚漠然地看着这位权力至高之人。
“有什么事?”
“或许是该我问你,你都做了什么?”
弗提亚笑眯眯地说道:“好像是杀了几个天龙人,你很介意?”
萨坦圣没有回应,也可能是不屑于与她对话。弗提亚又低声笑了几下,事情发展至此一切问答都已无所谓,她切身感受到了这位五老星的杀意。多年来的战斗直觉警告她,胜率低,很难赢。但都已经无所谓,她已经彻底燃烧起来了,谁也无法阻挡,谁都不能阻挡。她化作火焰,朝着五老星呼啸而去。
与对方的攻势相撞那一秒,她想:也不知那载着幸存者的船,驶出了多远。
*
新世界,火焰海贼团,医务室。
纳西亚今天很是无聊地翻看着医书,从中转站之岛驶出已有三天,下一站她们要去的地方是艾蕾吉亚。
阿依夏的声音在外面吵吵闹闹,纳西亚听着有些心烦。可她知道问题并非来自阿依夏,阿依夏每天都这么吵,她早已习惯。
最近几天她时常如此,感到心神不宁,今天尤其不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接下去要到达的艾蕾吉亚吗?难道那座岛上有什么让她会潜意识不安的事物存在吗?纳西亚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正思索着,眼角余光忽然闪过一道红色。
她猛然站起。
原本放着弗提亚生命卡的玻璃瓶内,纸片正慢慢燃烧,化为灰烬。
纳西亚大脑一片空白,但好在,生命卡最终还留有一小块硬撑着,并未全部成为灰烬。纳西亚将玻璃瓶抱至胸前,推开门找到特蕾西娅,深吸一口气对她说道:“我要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