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弗提亚海贼船,船长室。
红发的女人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知在思索何事。身后,传来门被敲响的声音。
“船长,我是莫拉。”
“进来。”
“船只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嗯。”
“……船长。”
“还有什么事?”
“你真要一个人去吗?”
“……”
弗提亚沉默不语,莫拉见状,趁势往下说:“宝石岛的事,涉及到天龙人。岛上海军众多,你……”
弗提亚打断她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莫拉,离开这里。”她眯起眼,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明亮的日光,天空蓝得透澈,令她回想起从海中重新踏上陆地的那日,海风舒畅。“我决定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
莫拉不语,最终还是关门离去。
事情要从几日前说起,弗提亚海贼船在处理钓上来的海王类时,在其腹中发现一位伤痕累累的小女孩。海王类的胃酸分泌出来包裹着她,身上的衣服将近腐蚀完毕,使她情况看起来更糟。
船医迅速做了紧急处理,不过她还是发起高烧,并且噩梦不断。“别杀我。”“妈妈。”“不要杀我们。”从昏睡的女孩口中喊出来的梦话,轻而易举便能想象出在她身上发生了何事。
弗提亚最初并未关注这个孩子。逃亡的小孩,这事常有。救上来,治好伤,赶下去,这样就结束了。她不喜欢在自己的船上留个小孩,小孩又弱又没有战斗力,没用。
但几天后,莫拉来报告她,神情严肃,“弗提亚,你必须要听一下这事。”
莫拉是她自海中回归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她的第一个同伴。她一般称呼她为船长,不怎么喊名字。因此当她喊起名字的时候便也说明,事情确实重大,需要她认真对待。
弗提亚行事虽然喜好随心所欲,热爱用火焰烧光一切,但也倒不是真全无理智。
于是她认真听了莫拉传达的信息。
被她们救下的小女孩来自宝石岛,岛上自有各种珍惜矿石,因此常有商人贸易。国王用这些钱组建了自卫军,用以抵抗外贼。虽然与加盟国的海军比起来稍显弱势,但自保也绰绰有余。何况想闯出点名气和势力的海贼们都忙着在海上厮杀呢,她们过得也算祥和。
然而异变突生,忽然有一日,岛上被海军的船包围,还有天龙人们与他们带来的一大群奴隶。居民们聚集在一起惴惴不安,不知发生何事?为什么世界上最最尊贵最最看不起她人的天龙人来了这里?
然后天龙人发话了。
天龙人说要举行一个游戏,岛上所有的原住民和那些奴隶都是猎物,并且丝毫不给她们缓冲的时间。几乎是在宣告结束的下一秒,游戏便开始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家都死了,全部死了。”
小女孩的精神仍然深陷那场噩梦中难以出来,惊恐地尖叫。莫拉尽可能通过她破碎的话语还原事件真相。
“岛上的大人好像主动聚在了一起保护小孩,试图让她们逃出岛屿。但是岛周围有海军防守,岛屿内部又有天龙人到处狩猎,她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便是将小孩护送到岛屿边缘,扔进海中。即便如此,她们那一批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她。”
“她一直在医务室哭着跪在地上磕头让我们救救岛上的人。莫莉本想给她打镇静剂,但我拦住了。我觉得应该先报告给你,看你的决定。”
弗提亚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说了一句我去看看。
她悄然无声地来到医务室门口,莫拉跟在身后。门外隐约可听到室内传来的哭泣声和女孩沙哑的求救声。弗提亚推开门,看到小女孩正坐在船医莫莉的腿上,对方正尽力安抚她。
虽然莫拉说不要打镇静剂,但也不能让这样一个高烧初退的小女孩一直跪着磕头。莫莉只能尽量把女孩禁锢在自己怀里,尝试安抚她。
看到门忽然被打开,莫莉吓了一跳。但随即她看清来人,松下一口气,“船长,你来了。”
“嗯。”
这对话并没有什么,可小女孩陡然听到船长两个字,意识到在船上能做决定的人来了,忽然发疯似地挣扎起来,脱离了莫莉的禁锢。她连跪带爬地行至弗提亚身前,瞬间的爆发力竟让莫莉难以抓住她。
弗提亚看着女孩布满伤痕的手抓住自己的脚踝,女孩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跪在地上,拼了命的求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家。求求你……”
重复不断的“求求你”在室内盘旋着,弗提亚盯着医务室的一处地面,上面残留着殷红的血迹,应当是她来之前,小女孩磕头留下的。
小女孩握住她脚踝的手很用力,生怕她跑了一样。弗提亚其实不太喜欢别人随意碰她。不过这次她没说什么。她低头看着小女孩,对方头发凌乱。
她的同伴们用尸体为她堆积出了一条生路,她们只想让她活下去。
弗提亚弯下腰,掰开小女孩握住她脚踝的手。女孩跟她较着力,在她手上留下了几道微不可见的血痕。她拽住小女孩的衣领,把她提起来,眼睛对着眼睛,一双难以揣度,一双沉重绝望。
弗提亚看着这个女孩,轻声说道:“不用对我下跪。我会去宝石岛,救下她们。所以听话点,不要让我生气。”
小女孩原本使劲扑腾着的身体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
“救救她们。”
“好。”
船医莫莉感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太清楚自己船长的作风了,能烧的绝不会用其他方法,可对方是天龙人啊。她两眼一黑还在想着要说些什么劝解呢,弗提亚已经把小女孩扔进她怀里了。
“让她睡一觉。”
“……好。”
船医莫莉委屈地应下了。
弗提亚并没有马上改变航线驶向宝石岛。事实上,她并不准备开着这艘船去往宝石岛。
“我一个人上岛。”
“你一个人上岛?”
莫拉觉得头很痛,自认识弗提亚以来,她时常遇见这种让人头痛的情况。但没有一次是像今天那样又让人头痛又让人怒气冲冲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对方可是天龙人,上面保不准还有海军大将。”
“我知道。”
“你知道?”
“所以我一个人去。你们太弱了,很麻烦。”
“你——”
“是你们一直跟着我。”
莫拉被她说的话气得冷笑,“是啊,我当初就应该把在海边奄奄一息的你放着不管!”
弗提亚看也不看莫拉一眼:“我帮你们赶走了岛上的海贼。”
“你不也得到了岩浆果实!”
“这样下去掰扯不清,但确实是你们硬跟上来的。”
莫拉沉默不语,弗提亚没说错,确实是她拉着妹妹莫莉硬跟在弗提亚身后要一起出航的。除了想看看岛屿之外的世界,还有一点是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当初面对海贼时在弗提亚身上看到的眼神,仿佛世上最深不可测的深渊。终有一日这深渊里的黑暗会从瞳孔处漫溢出来,流至身躯各处,将她吞噬。
她害怕这一切的发生。
“我们是你的同伴。”她低声说道,有了恳求的意味。
弗提亚没正面回应这句话。她沉默了很久,说道:“我是去岛上救人的,必须得有人在外面接应。”
莫拉便是接应的那群人。
她们把自己的海贼船藏至其他地方,用最快速度搞了艘商船。离天龙人登岛,小女孩从岛上逃生至她们处,这中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她们得抓紧时间。岛上不知还存活着多少人。
计划开始那一日,弗提亚悄无声息地登上了为她准备的小船,她没说一句道别,只有莫拉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她独自上岛。
守卫在岛屿边缘的海军们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便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燃成灰烬。但这火焰并未一直往深处蔓延下去。火焰停止了燃烧。
弗提亚无声无息地登岛,并迅速在岛屿上展开了搜索。
时至今日,仍活在岛上的原住民和奴隶们并不多。她的搜查并不容易,何况岛屿上还有天龙人和自称神之骑士团的人员。这帮人同她一样,寻找还活着的人。
弗提亚第一次听说神之骑士团这玩意儿,看起来有着和天龙人不相上下的权利。毕竟能和他们一同狩猎,且闲谈间态度并无卑躬屈膝之意,反倒是有的天龙人对他们很是夸赞。
不清楚对方实力,即便对方落单,她也没贸然出手。何况这岛上还有一个海军大将空,先前这人追着她跑了一段时间,对方实力强大,十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