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既就有些棘手了。
要是在路上碰到了,他作为下官不能视而不见吧,自然是要主动打招呼的。要是把最后两盒酥饼买了,让跑了大半个城过来的上官眼巴巴看着也不合适吧,自然是要分出一盒的。
而兵部的人大多偏向于贺既,尤其尚书商珏自称和贺既父亲是八拜之交,看着贺既长大的,兵部聚餐自然也是要恭请乖乖侄儿的......
总之,发生了这么多自然而然的事情,皇帝把谢宴喊过去,明里暗里问他是不是和贺既关系特别好。
谢宴:“臣确实和陆阁老、贺大人有交集。”
拢手站在一边、置身事外的陆宣芳:?谁问我了
“哦?”瑞云帝皱眉。
“毕竟臣身在兵部......”谢宴垂眸,声音低落。
“哦对对。”瑞云帝想起是这么回事,看着谢宴抿起的嘴角,还脑补了一些他夹在两党中间左右为难的画面。
但很快皇帝脑子一转,目光又在陆宣芳和谢宴之间往复:“和阁老又是什么原因啊?”
谢宴:“阁老关怀臣工,邀荆湖出生的人去府上同聚,以臣等解思乡之愁。”
瑞云帝:“阁老?”
陆宣芳上前:“前些日子臣得了些荆湖地方的特产,给陛下送过还剩下一些,就与同僚们同乐了。”
瑞云帝好像是记得有些橘子、茶叶、鱼虾之类的,正好小太监禀报愉妃亲手做了羹汤送来,他看陆宣芳又顺眼几分。
“朕听说宴之清廉节俭,代步的车驾都没有,就去御马监挑一匹吧。”
谢宴躬身退下,临走时听到瑞云帝和陆宣芳说什么好久没见到外孙女了。
他抬眼看去,正和陆宣芳对上,后者冲他微微一笑。
到门口看到一人,打扮俏丽,年龄看着二十出头,和宫人们肆意说笑,应该就是愉妃。
谢宴抱着打土豪分地主的心情迈进御马监大门,无视袁钦的欲言又止,精挑细选牵走了一匹顶顶好的马。
溜溜达达回去,到了家门口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把马栓在与魏新亭家共用的墙上时才意识到不寻常之处在哪。
大将军怎么没叫?
必然不是他变丑了,难道是魏家出事了?
谢宴提了把菜刀,袖口垂下刚好遮住,绕去魏家趴在门上听,确实没有一声狗叫。
他靠在门旁,在门上轻叩两声。
门开了,刀尖探出袖口,然后熟人的脑袋从门里伸出。
“宴之啊......我去你干什么!”
魏新亭一脸惊恐地窜出去。
三分钟后,谢宴知道了“狗不叫”的原因。
魏家院子里种了棵槐树,树干不壮,但枝繁叶茂,上个月赶上槐花落尽的尾巴,谢宴还蹭上了槐花炒蛋。
现在树上没有花了,地上掉落的那些也被扫干净。
树下原是大将军最喜欢趴的地方,如今支起桌子摆了各色点心和两个青花酒瓶。
谢宴认得这酒瓶,是采新鲜槐花酿的酒,前几天被魏新亭喊过去喝,还有些涩。
贺既端坐在阴凉处,一只手搭在敖犬大脑袋上,另一只手把着酒盏。
他仔细嗅了杯中香味再于杯沿处小抿一口,倏地眼睛亮起,其中闪过一抹惊艳。
谢宴莫名想到大学时有次跑去上晚课的经历。
当时十二月,天黑得早,但路灯还是灭的。等走过最长最黑的那段路,灯突然亮了。借着灯光,他发现扑在身上的不是细雨,是一场天气预报之外的小雪。
……
两人视线对上,贺既挑眉,和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其他人均向后看,他却自顾将杯中酒饮尽。
“宴之来了。”
一句话激得牛马状态差点上身,谢宴才注意到贺既对面坐着的是自家上司。
谢宴:“见过各位大人。”
商珏拉出张椅子:“免礼了,一起坐吧,这酒不错。”
在那三分钟生死时速里,谢宴扔掉了手里的刀,并听魏新亭说了商尚书带着两位大人物一起来下属家走访的事情。
两位大人物确实家喻户晓,一个是商大人的宝贝侄子贺既,再就是商大人另一个八拜之交卫国公。
据说是商大人在来的路上偶然碰到了逛街的舅甥二人,三人一合计,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义务加班了解下民生吧。
谢宴不觉得上司入侵下属生活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
但是酒应该确实不错,可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