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树梢轻晃,两片落叶拂过弦月。
......
次日卯时。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
前无名小卒,现临时右都御史骑上毛驴,背着超大定制双肩包,溜溜达达往城门去。
远远看见城墙下系着两匹马,马前蹲着一人。
那人也看到了谢宴,站起往前走两步,又停下。
听说都察院会安排个人随行,谢宴估摸着就是了,看着似乎还很年轻。他挥手打招呼。对方见状边舞手回应,边跑过来。
凑近了看,不过二十出头,身形高瘦,小麦色皮肤撒着些雀斑。
“是谢大人吗?”
谢宴长腿一放,从驴背上跨下来:“对,我是谢宴,可是都察院的同僚?”
年轻人摆手:“不是不是,我是都察院的仆役,派来给您当随从的,您喊我小风就行。”
谢宴微笑:“路上还请小风多多关照。”
小风连连点头,又小声念叨“不对”,支吾说:“大人这么说话,小人不知道怎么回。”
活两辈子也少见过这么实诚的。
于是谢宴甩掉那一身装模作样、搞得两个人都不自在的架子,从背包侧面掏出还带点热乎劲儿的烧饼塞给小风。
“那就不回了,这个好吃。”
谢宴背着包往前走,行出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小风正捧着烧饼和花面毛驴面面相觑。
“大人,这驴子不管了吗?”
“不用管,飞来寺最乖的就是它,玩够自己就回去了。”
......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向西,春风安谧,谢宴神情却越发严肃。
小风看出气氛不对,也不研究那个形状特别但实用的背包了。
“大人怎么了?”
“不太对劲。”
小风闻言神情紧张,抓紧缰绳,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问题:“好像挺正常的啊。”
“就是太正常了,一路上可曾见过流民?”
“未曾......”
“可是去年我在南粤见过,后来一路北上,荆湖、江淮等地也都有遇到。”
之前在京畿一带不见流民,还可以理解,毕竟天子脚下。
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太行山,却仍然见不到,说明京畿不单纯是瑞云帝粉饰太平的结果,还有人在刻意阻止灾民向京城靠近。
“什么人!出来!”
小风突然爆喝,朝身后的草丛掷出团硬泥,草丛内传出一声闷响。
谢宴两人手握剑柄轻声靠近,看清后又一齐松手,已经拉出半截的剑刃划入剑鞘内,响起泠然剑鸣。
是个半人高的小孩。
小孩背上还有泥印,瘦骨嶙峋,脸上脏污异常,眼睛瞪得很大瞳孔不停颤抖。
谢宴松开剑,蹲下想问询情况。
小孩猛地窜起,一把抢下小风腰间囊袋转头就跑,然而没跑出几步晕倒在地。
待进了驿站,端上饭菜,孩子才迷迷瞪瞪醒过来。不等眼睛睁开,爬到桌上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小风皱眉要制止,刚好和小孩对视上,吓得筷子差点扔掉。
“这是饿狼啊,咋还眼冒绿光。”
谢宴看着小孩抻长脖子要咽第三碗饭,直接把人从桌边提溜走。
小孩急得四肢乱甩,一脚踹在谢宴大腿。
小风见自家大人负伤也不怂了,抽起驿站帘布把小孩卷上摁到墙角,骂道:“真是不知好歹,非要把肚皮吃破不可?!”
谢宴揉着腿,观摩小风全套动作,赞道:“厉害啊。”
“平时干活练出来的,”小风挠挠头,红着张脸跑开,找驿站再上菜。
谢宴端了杯水喂小孩喝完,又搓热帕子给人擦脸。
小风回来,“哼哼”两声:“大人怎么被踢一脚还伺候起来了。”
给小孩脸擦干净,谢宴总算看着舒服些,然后把帕子往还在嘟囔的小风跟前一递。
“既然为我抱不平,那带他洗漱的重任就交给你吧。”
小孩闻言又疯狂挣扎,剧烈程度不下于不让吃饭。
谢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就爱脏着?”
小风看看小孩,又看看正真情实感疑惑的大人,斟酌道:“......可能因为人家是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