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真的掌握了吗?答案应该是没有,因为在她面对一些变形题型之后,就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对于小表妹来说,把她打回原形的是简单的“2+8”到“8+2”之间的变形。而把许昭青打败的,也是一些题型上的变化。只不过表面上看来,打败许昭青的“怪兽”更高级一些。
但是两个人被打败的本质是一样的。许昭青之前在辅导小表妹的时候,还十分地痛苦,一度崩溃怀疑小表妹的智商,心想明明都是一样的计算方式,为什么稍微把数字调换一下就不会了呢?
直到现在,许昭青终于能够跟小表妹之前的纠结和崩溃感同身受了,因为题型稍微变化之后,她也不会。
这让她觉得十分挫败。
许昭青叹了一口气,心里浮现一丝无力感,“太难了,岑澍,这个题目实在是太难了。”
岑澍倒是不怎么意外,“你之前的内容都没学,一下子跳到这里学这个,觉得吃力太正常了。”
他又问,“谁给你报的这个补习班?为什么不从头开始学呢?”
“因为我是中途插班,进补习班的话,就只能跟他们的进度一起学了,不过我大致看了一下数学课本,从这儿开始学应该也不是不行,因为章节之间关键性并不是很大。”
岑澍却不太赞成,“自己的节奏更重要一些,如果你要补课的话,不如这半个月补一补高一学过的,但是还没完全掌握的知识对你更有用。”
“或者说不要再去跟这家补习班了,找一家能把高二数学书从头学起的,实在找不到在家自己从头开始学,没必要去硬跟,折磨自己,效果也不是很好。”他缓缓补充。
“可是别人现在都已经学到了这里,我要是掉头回去学之前的内容,总感觉落了别人一大截。”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岑澍挑起眉毛笑。
她们这个年龄的学生,心里有不服输的精神,却很难有承认自己野心的勇气,许昭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承认,“……嗯。”
她的确不想输给别人,所以就算学得再怎么痛苦,也决定硬跟其他人的学习节奏,并鼓励自己——能学会的、能跟上的,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可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容易,硬逼着自己去跟其他人的节奏,其实痛苦折磨的是自己,效果也没有很明显。
但是即使是这样,许昭青也就是不想放弃,生怕不继续跟了,就意味着落后,意味着会永远输给他们一大截。
这种心态会不会有点儿不太好?许昭青不知道。
许昭青自诩成绩不错,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同学老师眼中那种“优秀”的小孩。
即使现在已经念完高一,在她这漫长的十几年学习生涯里,也很少有过学习方面的压力。
主要是云城的学习压力本身就并不大,一个班里参加辅导班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他们高一上学期还有完整一个学期的双休,高一下学期一周一单休。
在云城读书时,每到周末休息的这段时间,许昭青很少会看书学习,虽然每个周末都会带很多书回家,但是基本上都不看,只是单纯图个心理安慰,很少会去翻开课本学习。
因为大家都默认不用提前学习,有部分提前学习的学生,也仅仅占少数部分。许昭青在这种学习氛围里待习惯了,再加上她用这种学习方式,也得到了不错的成绩,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拿下年级第一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用提前预习,只全程跟着学校老师学习、复习的步伐走,她某天能够预习下节课的学习内容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来到渝城上了一上午的辅导班之后,让她对这所城市的教育模式叹为观止,甚至听说渝城崇礼中学从高一上学期开始,就实施一月一休的变态政策了。
同云城的教育十分不一样。
这让她开始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在渝城,“提前学习”的这个习惯已经成为了大多数,如果许昭青还保持着跟在云城时的学习状态,那么迎接她的,估计也就只剩下一个“死”字。
当“提前学习”和“参加辅导班”成为大多数,那么提前学习就已经不叫“提前”,而叫做“应该”。
于是这些才是许昭青真正的压力来源,而不仅仅只是表面上完不成这次的作业这么简单。
所以她才会硬着头皮跟着其他人一起在补习班学习,即使跟得十分吃力,她也愿意轻而易举地放弃。
如果她曾经在云城时成绩就普普通通,处于中等的普通水平,她估计不会如此着急。可偏偏她不是,曾经“辉煌”过,所以生怕自己在新环境被比下去。
如果她不努力去跟其他人的节奏,说不定会轻而易举被“提前学习”的洪流给轻而易举地卷走,从此她以前的成就将都会不值一提,而后泯然于众成为路人甲。
光是想想就已经足够窒息了。
许昭青虽然不是一个成绩至上主义者,但是每个人都有野心,她也不例外,她不想变成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也不想在新环境里被许多人都比下去。
即使评委还没开枪,身旁的人都已经跑了出去,关键裁判并不判定提前起跑为犯规,那么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她就不可能还愣愣地站在起跑线。
所以许昭青已经明确知道自己“提前学习”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强跟他人节奏对自己没有太大帮助,也不想彻底放弃跟其他人的节奏。
这会让她觉得害怕和犹豫。
许昭青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心中所想给说出来。
然而岑澍很懂她,即使她沉默,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初那个因为背不下一篇课文急得要哭的女孩子,他懂得她的要强。
其实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期。牡丹在春天盛开,菊花在秋天绽放,腊梅要等到寒冬才吐露芬芳。人也是,每个人的学习节奏就像花期,有的人早慧,有的人大器晚成。高中的内容其实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无论提前学习,还是跟着学校的节奏走,只要能够在高考之前把知识点都弄懂,那早点儿晚点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岑澍知道很多道理,但是在面对许昭青那张清凌凌的眼睛时,他什么道理也说不出来。
他也的确不想跟她讲道理,因为不忍心,他只能努力想办法尽可能满足她。
岑澍沉默了两秒,而后笑着说,“要么你别去那个辅导班了,我教你,他们学一本书要两个月。半个月的时间,你跟我学,我也能教你一本书的内容。”
他用无比轻松地姿态,轻而易举把压在许昭青身上的怪兽一脚踢飞。
许昭青仿佛看见了白衣飘飘的“掌门”去而复返,微扬嘴角,一脸轻松地跟她说,“用我们自己的节奏,去追他们的步伐。”
她眨了眨眼,在深渊里看到了希望,“这真的可以吗?”
岑澍说,“我信你啊,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就像六年前,在面对因为背不下一篇《走月亮》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昭青时,岑澍也是摸摸她的头,“小昭,不要着急,你肯定能背下来的。”
小昭青眨眨眼,又掉两滴眼泪,“真的吗。”
岑澍说:“我信你!”
小昭青果然拾起信心,第二天回来时,额头贴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贴纸。
她当时放学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跑到便利店找他,一脸笑意盈盈地跟他说,“岑澍哥哥,我做到了哟!”
而现在,岑澍依旧相信她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