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等一会儿,阿年就晃了晃他的胳膊:“爹,阿年看见娘了。”
这句话很教他熨帖。
一家三口,梦寐以求的场景。
陆青檐刚笑了笑,阿年忽然又说:“娘身边还有一个哥哥。”
呵,果然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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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一路回来,发现陆青檐很不对劲。
因为阿年的缘故,姜昙每天晚上会与他说至少半个时辰的话,后来就变成了惯例。母子两人,一人出诊,一人上学,回来之后交流各自所见所想,分享见闻。
陆青檐加入后,一家三口就多了条议程。
桌上摞着厚厚的一沓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
三天不见,竟然攒了这么多。
大的不能用眼,托小的代笔写字。小的不能劳累,故而由姜昙来宣读:
“恶邻吵闹,路有凶禽……”
整整五页纸,有两张在控诉邻居周嫂子,其余三张在控诉她家的大鹅。
陆青檐说:“她整日大声嚷嚷,说话唾沫横飞,甚不雅观。昨日还偷了我们的柴禾。”
“所以你想……”
“杖责,游街!”
姜昙:“责罚太重,驳回。”
“那只蠢鹅和主子一样吵,还吃了家里晒在外面的药材。”
“你的意思是……”
“宰了它,千刀万剐!然后蘸酱,熬汤!”
阿年想起烧鹅的味道,舔舔唇。
姜昙:“私自处置他人财物,不妥,驳回。”
今日一家三口的小会圆满结束,陆青檐冷哼。
他白天一直在哼来哼去,晚上更是缠着她翻来覆去:“你身边的那个,是谁?”
一早的事,他竟能忍到现在计较。短短几天,脾性长进不少。
姜昙说:“我明天去找周嫂子理论,要回我们的柴禾。”
陆青檐磨牙。
“……我们把那只鹅买下来宰了怎么样,给你出气。”
磨牙声更大了。
姜昙不得不如实说:“认识的人。”
陆青檐刨根究底:“怎么认识的?在何处认识的?”
沉默良久:“相看认识的,前些年有个媒婆想给我说亲……”
话未说完,就不得不停下。因为陆青檐的磨牙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
之前是错觉,他果然又生气了。
“姜、昙。”
陆青檐扑过来,却只是用力抱紧了她。她知道他舍不得对她怎样,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却偏偏要气他。
“姜昙……”
陆青檐贴着姜昙的耳朵磨蹭,他又换了一招,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撒娇一样。
姜昙受不住这个:“好吧,那明天就不去好了。”
陆青檐蓦地抓下眼上布巾,怒道:“你还与他明日有约?”
这下他是真得要生气了。
“我不去。”
姜昙用脑袋轻轻抵了他一下,一触即分:“你去。”
陆青檐的怒意被她撞得荡然无存。
翌日,难得的晴天。
陆青檐特意未戴蒙眼的布巾,只戴了一顶斗笠,边缘有姜昙亲手缝的黑纱,专门用来挡刺眼的日光和雪光。
姜昙送他去山脚的竹亭,原本要坐牛车,陆青檐却不肯,偏生牵着阿年并肩走了一路。
竹亭里的年轻人姓李,是青山县的县丞。
趁这几日天气好,特意来考察地形,来年开春要动工修山路的。
穷乡僻壤,没什么行家师傅,李县丞学过几年,自己画了个图纸,觉得十分满意。
陆青檐凑过来:“错了。”
他点了好几处,几乎圈满整张图纸:“全都是错的。”
李县丞当场发作:“你是哪根葱?有本事你画一个我看看!”
陆青檐连连冷笑,接过笔画出优美而标准的线条。
李县丞看清之后,脸色和缓,问了几个问题。
姜昙站在远处的坡上,看到一片白中立着一个黑影,正居高临下地指点李县丞。
他似乎说了什么不讨人喜欢的话,李县丞被气得团团转,随后还是坐下来,继续讨论。
“阿娘——”
阿年从远处跑过来。
他发现了一朵在雪地里生长的小花,双手捧着护送过来给姜昙看。
姜昙摸摸他的脑袋。
她也该回去整理在山中见到的药材了。
一阵风从山坡吹向山下,风中传来干燥的气息,明日或许还是一个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