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们总是安静且诚实地记载着嬴政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像是背景板一样,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记下所有的事情。最后成稿不一定有多少,但是在史官的记录中,那必然是事无大小一应俱全。
他们是沉默的记录者。
人们往往只关注记录中的故事,往往忽略这群“摄像头”。
只有在记录有误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嘀咕一句“谁记的东西”。
大概只有如“齐太史冒死直书”这样的故事才能让人注意到史官这个记录者。
只是那一次空荡荡的殿中只有嬴政和扶苏两个人,就连史官也不在。
空空荡荡的房间让扶苏觉得自己好像说一句话都会有回声。
扶苏当时问道:“父皇,为什么不多留几个人在身边?万一有人图谋不轨怎么办?”
嬴政却道:“现在在场除了朕,那就只有你了。只要你不打算图谋不轨就好。”
扶苏听了嬴政的话心里立刻一紧,连连说不敢。
嬴政:“……”
嬴政盯了他看了很久,好像是对什么事情感觉无语。
扶苏想应该是嬴政觉得扶苏低估了他对事态的把控。
也是嬴政向来谨慎,怎么会真的置自己于险地。
他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有把握。
嬴政花了点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朕之所以只让你来是因为朕觉得很不安。”
扶苏觉得这事并不怎么奇怪。
嬴政一直有点神经过敏,对很多风吹草动投入了过量的关注。
这让他躲开了很多次刺杀,但是同样也让他身边的侍卫脱发严重。
遇到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君主就是这样。
更何况嬴政没有安全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基本上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抓到几个想要行刺的,只是绝大多数人都很蹩脚,有的计划才刚开始就露馅了。
但是但凡有走到嬴政面前的此刻,他们都少不了被他们这位曾经的秦王、如今的皇帝训斥一通。
嬴政身边向来危机四伏。
扶苏已经习惯了,但是习惯并不代表不担心。
更何况这次嬴政这么严肃地把所有人都屏退,那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扶苏的嘴唇嗫嚅了几下。
嬴政身边人才济济,轮不到扶苏插手,而嬴政也不会给扶苏插手他侍卫的机会。
有些权力只要下发下去——哪怕只是临时的,也能在有心人的操作下变成永久的。
这和嬴政是否相信扶苏是否忠诚无关,这只是他作为长公子绝对不该触碰的东西。
扶苏在这方面也很谨慎。
他刚想问有什嬴政么是他能够帮助的,却听嬴政开口说道:“朕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朕。”
扶苏忍不住抬头,飞快地在嬴政脸上扫过一遍。
这话从嬴政口中说出来很奇怪。
嬴政一直都觉得被人注视是理所应当的,如他这样的人不被人时刻关注那才是一件值得他坐立不安的事情。
但是不是所有的注视都是能够被他忍受的。
有些注视是想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揣度他的想法,窥探他的计划,从而给自己牟利或者给嬴政添堵——甚至干脆是行刺。
可是嬴政的反应也不该这么大。
毕竟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嬴政,而有些泄密是不可避免的,很多人都不一定能够反应过来他们泄露了什么秘密。
宫中关系复杂交错,嬴政的事情很多,他没有时时关注的精力。
所以嬴政对这种事情还算能够接受,不接受能怎么样,他就算神经再敏感也要让自己脱敏一点,不然不够他忙活的。
只是今天这么大阵仗——只有嬴政一个人其实才是嬴政最大的阵仗,扶苏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嬴政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