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落幕,凉州幽州两地的天空终于不再弥漫血腥气息,雪地上的鲜血被寒风冻结,战场上尸横遍野,然而凉州城内却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在这平静之下,却仍有风暴暗涌。
还有许多事没处理完。
徐圭言没急着回凉州,反而在军营中处理大战先前遗留的问题。但这事情她没急着和任何人说,幽州城内的百姓欢迎他们,士兵和百姓们举杯共饮,再好不过了。
夜色沉沉,军营内,烛火通明。徐圭言坐在堂上,目光落在案前的一叠军报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神深邃。
军中几位主将已然递交了意见书——
陆明川,因情报误判,导致南城粮仓焚毁,军中后勤一度陷入混乱,若非后续战事胜利,后果不堪设想,按军令应斩。但陆明川征战多年,功勋卓著,此战中仍有战功,不能完全抹杀,众将主张革职,罢免军职,逐出军伍。
徐圭言静静看着,心中已有决断。
风声从帘帐外路过,脚步声踏实有力,“徐刺史,我来给您包扎一下伤口。”
徐圭言放下手中的册子,“进来吧。”
士兵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坐到了徐圭言身后,“您肩膀上有伤?”
徐圭言点点头,正要脱衣服的时候看了一眼士兵,目光不由的下移,注意到了士兵胸前有微微幅度。
在营的士兵肌肉紧实,胸大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徐圭言伸出手在士兵胸前摸了一把。
士兵往后退了几步。
“刺史……这,这可使不得……”
眼见着,在橘黄色烛火下士兵的脸红了起来。
这幕恰巧被进来的秦斯礼看到,他轻咳一声,徐圭言眼睛一瞥。
“竟不知刺史也好女色?”
徐圭言又看向那名士兵。
她上下打量着看了一下,注意到士兵的腿上裹着白布,右臂上也有一圈,“你会包扎吗?”
士兵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营的?”
“神都军,烈罡营,沈玉兰。”
徐圭言点头,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刚进门的秦斯礼身上,“你进门怎么不报?”
秦斯礼一愣。
“你我私下怎么都好说,可现在是军营,失了分寸,有人要说我滥用职权的。”徐圭言语气软了下来,“你平幽州有功,还要给你封赏……”
她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万一别人说你是伺候我伺候的好,我才给你大赏的,这该如何是好?”
秦斯礼轻笑一声,正要起身徐圭言又叫住了他,“下次注意就好了,你来是做什么?”
“她忘了拿药,只拿了医布而已,我过来送药,抹好了你叫我,”后半句他是对着沈玉兰说的。
沈玉兰点点头,秦斯礼退了出去。
徐圭言大大方方地脱了衣服,等着沈玉兰帮她上药包扎。
沈玉兰拿着药看到徐圭言背后星星点点都是刀枪留下的咬痕,舔了舔唇,“刺史,抹药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
“无碍,你涂就是了。”
确实有点疼,但又因为沈玉兰的帽子有点大,导致她看不清位置,不小心戳到徐圭言的伤口。
“你小心着点,”徐圭言呲牙咧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一手拿书一手拿剑,还要被伤痛折磨。
“刺史,我这个帽子有点大,可否等我摘下后再帮您上药……”
徐圭言侧了侧头,“这帽子都是按尺寸发的,你的怎么会大?”
沈玉兰摘下帽子,放到一旁,“这是我哥哥的头盔,他死在了战场上,我就找到了他的帽子。”
徐圭言一愣,“你哥哥他也是神都军?”
沈玉兰只说了一个是字后就认真地涂抹药水,进行包扎,好不容易弄完了,徐圭言穿好衣服,看着女孩子高挑结实的臂膀,她比徐圭言要高许多。
沈玉兰发现了徐圭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扭头局促地笑了一下。
徐圭言看着她也笑了,“我那边有洗好的桃子,你拿一个走。”
“好,”沈玉兰看到了,也没拒绝,拿起一个桃子装到自己的口袋里。
徐圭言见她没吃,连忙叫了一声,“你自己吃啊,可别分给其他人,不然他们都要桃子了!”
沈玉兰笑笑,拎着药和医布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秦斯礼进来了。
营帐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刚才看了一份军报,是关于陆明川的,”徐圭言吐出口气,“革职。”
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秦斯礼,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道:“你舍得动他?”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又不是我男人,就算是,我也不会放过他。”
徐圭言盯着他看。
秦斯礼坐下,微微颔首:“那便按军令办吧。”
“我一会儿还要去审问陆明川,”她仍旧盯着他看,“如果能问出其他的事,或者人……”
秦斯礼笑笑,“按军令。”
徐圭言缓缓站起身来,直到后背伤口有一丝痛,她才低下头。
“那我去了。”
秦斯礼点头。
徐圭言走出军帐,回头看了一眼,请放下帘子后才在漫天风雪中,穿过士兵的群落,走向关押顾慎如的地方。
“你终于来了。”
徐圭言坐到顾慎如对面,就算沦落到此,顾慎如依旧自信坦然,一副王者风范。
“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顾慎如微微一笑,“想问什么?”
“火是你放的吗?”
顾慎如眉头一挑,似乎是没听懂徐圭言的话。
“我的宅子,是你放火烧的吗?”徐圭言重复了一遍。
顾慎如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你自导自演吗?”
徐圭言沉默地看着他。
片刻后,她笑了,烛火的光也调皮似的在她脸上游走,忽明忽暗。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圭言十分好奇。
“你在凉州的敌人就那么几个,他们都没下手……况且,你家着火后的一段时间里,你的所有行动都指向了账簿上的人,”顾慎如看向徐圭言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我也能明白,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我一个假象,账簿被烧没了,定罪的证据就没了。当时,我只是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顾慎如干笑一声,“当时我还觉得这把火来的太巧了,天助我也,毕竟当时不是谋反的好时机。但是,你执意要斩首冯知节手下的将领们,我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