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御随手转了下飞刀,柄部随意地将假谢御的肩膀抵住,跟姜枕腾开些距离。语气漠然:“别添乱。”
姜枕眨眨眼:“是的。”
假谢御:……不想让他靠近姜枕直说。
姜枕没想到这茬,他有点愁。因为没什么计划,现在连从哪里下手都不清楚、但可以说的是,阿姐的意思是不等卫井的过渡,直接去到下一个时间点里。
这很好办,向神树许愿就可以完成。但翻拟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解决卫井,看见卫井的事情的落幕,就可以让鬼魂不再有怨气和愿意投胎了吗?
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姜枕想了想,或许还得从别处下手。如果将突袭他们的鬼魂假设成杀掉幼年而获得解脱的存在,那么神树给百姓带来的并非全是喜悦,还有另一层意面的所求无门。如果百姓没了贪念,那对长生为何如此苛求?更何况,百姓真的分不清那只是金疮药吗?
功德不够,不得飞升,是百姓中最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和猜想。如果吃了灵丹妙药就能飞升,那每天睁眼就只顾着争夺了、所以,百姓真的是为了长生吗?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姜枕倏地抖了下,眼前的景物逐渐开始褪色成为灰白。周遭的对话和哗啦的雨声也化作模糊的嗡鸣,如隔着厚重的窗棂去观察这个世界。
“姜枕。”谢御及时拉住他,“怎么回事?”
阿姐轻飘飘地说:“他的右肩上趴了一只小鬼。”
话落,谢御出手将姜枕的右肩轻拂,看着怀中少年脸色稍微好些,才疼惜地跟他抵了下额头。
谢御问:“你能看见。”
阿姐道:“可以。”
她似是有些烦:“让你们出去逛几圈,回来身上便带了这些东西。我本该他去掉了,怎跟癞皮狗似的又回来。”她往地上看了一眼,雨水飞溅,“哟,还是个刚死不久的。”
如雷贯耳。
姜枕翕动了下嘴唇,虚弱地跟谢御对视。
——是那个婴孩。
阿姐道:“你做什么了,它怎就盯着你。”
谢御道:“他未做错事情,也未带其他的东西。”
姜枕晃了下脑袋,有点迷糊。阿姐眯起眼眸思索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突然有些杀气。眼风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开口就问:“你们?是不是做了那什子事情?”
姜枕没听明白,假谢御突然轻咳几声,脸色涨红,视线也飘忽:“没,他们没云雨过。”
姜枕:“……”
他迟钝地意识到“云雨”是什么意思,羞意瞬间从足底蔓延到耳根,通红一片,跟虾米似的:“没有,没有。”
谢御牵紧了他:“无妨。它要投胎?”
“不错。”阿姐点头,“它将姜枕当做可以投胎的容器,这才趴在他的身上。你们若是共寝、”说到这,她反倒说不下去了,语气有些差:“他才多大,你——”
姜枕要被害臊煮沸了。
谢御被阿姐指责,并未动怒,但也不多解释:“寻常道侣,不都如此。”
姜枕忙地捂住谢御那越描越黑的嘴:“别说了!”他红得人都要滴血了,“我们没共寝过。”
阿姐也不知信没,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姜枕头皮发麻,也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谢御便为他挡住,这才松了口气。
阿姐道:“罢了,正事要紧。”
姜枕得到解脱:“只能看卫井那到底发生什么了。”
现在已知的东西,都不能告诉他鬼魂的怨气究竟在何处,又怎么消除。姜枕看向神树,自告奋勇:“我来吧。”
他将伞还给谢御,缓慢地跪了下去,合拢了手掌,一阵风吹过,瞬间将他的腰线勾勒,十分单薄。闭上眼睛时,他突然听到阿姐问:“你没给他吃饭?这么瘦,你虐待他了?”
姜枕睁开眼睛:“?”
谢御道:“并未。”
他的目光落在姜枕的身量上,似在沉吟:“他不爱吃饭,我会好生养着的。”
阿姐说:“你这语气跟养小宠儿似的。”她目光从姜枕身上挪开,一阵杀戮的剑意伴随着避钦剑的嗡鸣声,让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你最好真心对他。”
谢御:“嗯。”
“我鲜少同人接触,今后会改。”
姜枕惊魂不定地回过头,阿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愣着干嘛,许愿啊。”
“哦,哦哦。”姜枕囫囵回答,转回去,谢御的道歉却好似还萦绕在耳边。他觉得自己经不起,又睁开眼睛回首:“……他人很好的。”阿姐。
阿姐烦躁地看了他一眼,收回避钦剑:“知道了。”
姜枕这才放心地转了回去。
他虔诚地闭上眼睛,合拢双手,朝天和神树拜了三下。一阵疾风和天雷相互呼应,姜枕在“狂浪”中叩头。他心中所愿,无非是到下一个时间。
周遭安静下来。
噗通,噗通。
心跳声在静谧中逐渐变得响亮,姜枕听得有些心慌,蹙了下眉,耳边便猛然炸开万物的声音:是倾盆大雨,是草木摇曳,以及那打更夫的叫鸣:“五更到——”
哗啦!
雨如同从天而倒,天地似要被淹没,将声音都吞噬入水的流动中。
——雨后初霁。
姜枕睁开眼睛,腿有点疼,因为雨太大还粘了挺多泥巴。谢御便解了外袍给他披着,假谢御那边拿外袍给他擦膝盖上的脏污。
姜枕有点不适应地眨眨眼。
五更后刻,雨已经停了。因为时间的变更,东边升起了一盏旭日,姜枕探头看过去,一点橙色的光率先映入眼帘。谢御收了伞,只专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