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风吹过,姜枕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谢御,这里发生的事情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姜枕:“我们……”
狂风撕扯着树冠,发出庞然的沙沙声。姜枕止声,竖起耳朵,听见了野狐的悲鸣和夜枭的尖啸,那些凄厉的声音穿透了死寂。
姜枕突然想起灵舟上夫子曾说的桃花源记。内心有些不安,周遭却应景的传来几声窸窣,姜枕倏地把谢御牵得更紧,听到一个虚弱的音调在喊:“救命……”
“……谢御,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姜枕突然不害怕了。
“救命……”
谢御道:“东风行。”
姜枕忙地撒开手,跑到了声源处。还真是东风行,他的木椅侧翻在地,整个身体都倒在了地上,仍旧艰难地撑起来,好似所有力气都耗费了,脸色苍白得要与世长辞。谢御将他扶起来,姜枕便去弄木椅,一边问:“怎么回事?”
东风行虚弱地摇头:“不知道……我从醒来,就在这里。”
姜枕:“醒了多久?”
“刚刚……”
姜枕不欲问太多,他把木椅正好,谢御便将东风行扶去坐下。
东风行翕动了下唇,有点艰难地说:“棋子……”
姜枕这才发现棋子在地上散乱着。他伸出手去捡,却发现这里凹凸不平,时而起伏一个山包,又时而平缓。等谢御那边捡了一半,姜枕才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些凹凸不平的地,正是大大小小的坟包!
姜枕呼吸都乱了下,把棋子还给东风行:“你怎么在他们的坟头上……”
这也太惊悚了。
东风行虚弱地摇头:“不知道。”
姜枕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这运气也太倒霉了。谢御轻巧地把木椅提了上去,看着姜枕站在原地,又过去牵他。
姜枕道:“我们先回客栈吧,卫井那边晚点去看。”
东风行却突然道:“恩人,等等。”
姜枕:“怎么了?”
东风行道:“此地有异。”
说完,他便将棋盘放置膝上,一手执黑子放下。周遭突然波动了。
“这里……莫不是跟外头的鬼城一样?”东风行皱眉,再放白子。
如果说鬼城是鬼魂的希望构织而成,那么这里便是贪念或者夙愿留下的影子。姜枕思索了下,把稚童的话告诉了他。东风行闻言,纳闷了一下:“是的。”
他将棋盘收了起来,“并非凶象,恩人请放心。”
姜枕觉得外头不是个好细谈的地方,便道:“我们先回去吧。”
因为东风行觉得自己能够自理,姜枕便和谢御往前走了几步,但没听见木椅的响动声,姜枕准备回去帮忙,却看见东风行张开手掌,似乎想要握住月亮。可那还不够,惨白的月色渗透过他的指缝,东风行似乎有些迫切,还不满足。他想要站起来,可双腿已残,跌倒在了地上。
砰!
姜枕走了过去,将东风行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东风行狼狈地咳嗽:“摘月亮罢了。”
姜枕:“……”
虽然不理解,但姜枕还是尊重的没有说话。这次把东风行安置回木椅上,他便没有再松手,而是帮其推了回去。
—
到了客栈,小二又在前台打盹。姜枕觉得有些好笑,突然听到掌柜大喝一声:“你这狗东西,怎睡成猪了?!”
小二被掌柜拧了耳朵,瞬间疼醒了,忙地叫唤道:“爷爷,好爹,我不是故意要睡的 ”
姜枕看着就疼,内心呲牙咧嘴的。
掌柜看了他们,收了手,往小二的背上一拍:“几位客官从外乡来的啊?”
姜枕点头:“可还有住房?”
小二道:“有的,那两位姑娘已经给你们预备好了。”
将东风行送回他的屋子,姜枕便去了阿姐那边,他先是敲了敲门,没见着有动静,便劝谢御先回去。等谢御回了屋子,门便骤然开了。一双红白异瞳上下打量了下他,阿姐问:“你身上是什么?”
姜枕愣了,“什么?”
阿姐不欲废话,将他扯入屋子里,往空气上拍了两下,最后揪着空气往地上扔,行云流水:“小鬼。”
姜枕:“?”
……难怪他觉得肩膀有些重,还以为是推东风行累着了。
不过,这鬼魂想来没有成形和怨气,姜枕才看不见。那阿姐作为修士是怎么看见的?姜枕又想起了曾经的传言,凡人曾能见鬼魂。
却没说异瞳一定能看见。
姜枕心中的疑问放大了些,有点奇怪。阿姐却皱了下眉,“还有事?”
姜枕回神:“有。”
他将在花灯节遇到的事情说了,阿姐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回到桌子边坐下。姜枕这才发现昏暗的烛火旁,有几条漂亮的月白丝线。
阿姐道:“天不安宁,翻拟的地方是要乱些。你可听见了里头有什么话?”
天地本不全。
阿姐道:“所以天不安,人自然会躁,黑气翻涌,贪念增生。”她拿起绣花针,灵活地绕了几下,姜枕却看见她手上有些伤口,“你待会儿若是得空,便去看卫井。醒来他醒了,事情也该水落石出。”
姜枕点了下头,但心里的担忧吞不下去:“你的手……”
“不必管。”阿姐放下针线,目光冷淡,“那只精怪我放在了被窝里,但你得知道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努力,结局都不会扭转,它今日得了空听话些,打明就不一定。”
姜枕听训:“我知道了。”
阿姐问:“还有事?”
姜枕摇头,“没事了。”
阿姐“嗯”了声,“那就回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姜枕蔫巴了。
“……你不是有事要问东风行?”
姜枕下意识:“啊……”
阿姐怎么知道!
他的确有一个问题想问东风行。
那就是谢御的生辰在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