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长有点听不清，可能是鞭炮声也可能是笑声，但是更可能是左耳听不清。他转身背起董幼晨，望着眼前的孩子，在想那句“我带你去吃饭”是不是真的。
孩子头捏着鞭炮往后面跑了几步，“喂！来这边。”
赵方长背着董幼晨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前面几户人家的饭菜香让他望不可及。跟着孩子头走出巷子，绕进一家人的院子里，那家人坐在堂里吃饭，看见院子里走来一个叫花子，连忙跑出来放狗。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
赵方长看了一眼孩子头，发现他躲在门外嘻嘻笑着，明明就是故意的笑。转身离开院子后那几个孩子又追了过来。
“啊哈哈哈哈，叫花子，是瘸子，又聋又哑的傻孩子。”
“……”赵方长没理，咬着牙齿径直走掉，心里已经多了一分厌恶。
孩子头拿香点燃一个鞭炮丢了过来，啪的一声响起，几只狗冲着赵方长连连叫喊。那几个孩子见好玩，也跟着孩子头丢起鞭炮，鞭炮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那几只狗也疯了般叫喊着，似乎随时可能挣脱铁链扑过来撕咬他。
赵方长背着董幼晨走了一夜，天亮时倒在了山坡上。太阳很暖，被冻紫的手也开始恢复知觉，山下一片红，年味十足。而山上除了露水，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
“咳咳……”董幼晨咳了几声，身子已经开始变冷，身上的红斑也越来越多。
“晨晨！”赵方长摸着他的额头，连忙去找药，却发现药被拿走了。仔细一想，是昨天晚上跟着孩子头出巷子时被站在两旁孩子拿了。
“灵爪草，五散钱，河牙草，丝麟花，凤尾竹，狗骨齿。这些药材就是他的药，在路上吃完了可以去找找这些，很常见的。”
赵方长没哭，只是默默想着药材，在全部想起来后立即背起董幼晨开始寻找草药。可一直找到太阳落山，才找到了四味药材，途中还摔了两跤。现在又饿又冷，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晨晨……”赵方长放下董幼晨，捏着找到的草药开始生火，“坚持住，吃了就不难受了……坚持住……”
他哭了，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滴滴到火星上，熄灭了火。抬起袖子擦眼泪，却发现袖子上被挂满了刺。强撑着点燃火后，却打了几声雷。大雨倾盆而下，一瞬浇灭了火堆，也弄湿了草药。
赵方长背起董幼晨一步一步往着山下走去，可山路滑，一个不注意便滚了下去，撞到山下的石头上摔断了肋骨。这一次他真的站不起来了，背上的重量压着自己无法站起，湿冷的泥土进入嘴巴里，很苦。
或许是上天垂怜，也或许是他真的不想放弃，他扶着石头站了起来。手心紧握的蝴蝶结滴下了一滴血，是肩膀被带子勒出来的，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山下的菜园里有个草房子，赵方长便踏着泥巴走了进去，草房子里蹲着两个九佛山弟子，他们扭头看着门口的赵方长，慢慢将手里的红薯放了下来。
“公子。”其中一个站起来去扶赵方长，“快坐下，给。”
赵方长接过红薯靠着墙壁将董幼晨放了下来，“救人……”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施法为赵方长疗伤。“公子，你弟弟的毒我们解不了，不如去九佛山别的宗门找医师看看？”
“他中的是什么毒？”赵方长扶着董幼晨问道。
两个弟子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戚涯。”
赵方长不懂什么是戚涯，只知道去到九佛山就能救董幼晨，还能见到董幼晚。
“二位，能否带我们上九佛山？”
两个弟子你看看我看看，施法唤出法阵，“走过去就是，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送了，慢走。”
赵方长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背起董幼晨踏进了法阵。几阵雷声响起，睁开眼，面前是九佛山结界。
结界外站着两个弟子，他们一黑一白，全部不理会赵方长。
“二位……公子，我弟弟中了戚涯，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医师救命？”赵方长恭恭敬敬说着，手心紧紧捏着蝴蝶结。
“戚涯？无解之毒，你找医师也没用。”白衣服的弟子说着，撇到了背后的董幼晨。“哟，这孩子长得像神女，难道是神女的儿子？”
赵方长皱着眉，却还是没有打出那一巴掌，“他是神女的弟弟，二位看在神女的份上就让我们进去吧。”
黑衣服的弟子不屑的抱起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啧……可是……”
“你们在吵什么？”聂巳予拿着剑走了过来，两个弟子一见他，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行礼。
赵方长看他面善，觉得好说话，连忙将手里的蝴蝶结拿了出来。
“公子……这是神女的，能够证明我们是神女的亲人。这是神女的弟弟，他中了毒，还希望公子打开结界，让我们进去救命。”
聂巳予伸出手拿了蝴蝶结，看着上面的血和生锈的铃铛嫌弃的甩甩手。“神女抽不开身来辨认你们，二位，请回吧。”
赵方长心脏一停，拍着结界大声喊道：“回哪？！让我们回去等死吗？你们九佛山不是为了百姓在建立的吗？怎么见死不救！你们还是人吗？啊——放开！你给我回来！救人啊！救救我弟弟！我求你们了！让我们进去，求你们了！救救我弟弟！他不能死啊，我求求你们了……”
两个弟子换了位置，他们施法震飞了赵方长，头也不回跟着聂巳予走进了结界。
赵方长绝望的看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累……可是……晨晨不能死。”
董幼晚持剑在院子里练习着剑法，她一身白衣神圣不可侵犯，脸上的稚嫩褪去了些，更多的是责任。聂巳予捏着蝴蝶结看了一会，随后背着手走了过去。
“神女，你看看这个东西，你是否认得？”
董幼晚收起剑走过去，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绑在赵方长窗前梅树上的蝴蝶结。
“长哥哥！晨晨！他们在哪？”
聂巳予嘴角一勾，不紧不慢说道：“山下呢。”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董幼晚是第一次对别人发火，她捏着蝴蝶结狠狠瞪了一眼聂巳予，随后施法向着山下飞去。
赵方长扶着石头站起来，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长哥哥！”董幼晚红着眼睛站在结界边，她拍着结界，却发现自己打不开，也出不去。“长哥哥，是你吗？”她不敢相信，近两个月不见，赵方长竟变得如此落魄，身上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原本瘦肉的身子已经只剩骨架般。
赵方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着头走过去将董幼晨放下，随后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离去。
董幼晚拼命喊着赵方长，可他却头也没回，一瘸一拐的走远。
“赵方长……”董幼晚哭着施法护住董幼晨，随后站起来拔出剑，抵住聂巳予的脖子，“打开！”
赵方长走下山，靠着一颗雪松坐了下去，他看着树荫外的太阳，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只感觉到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很轻很轻，似乎什么烦恼都不见了，慢慢的耳鸣起来身子也没有了力气。
“恨吗？”
一个沉稳又高傲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你是恨的。”
“不如，让我帮帮你。”
“去杀死那些欺负你的人，如何？”
海浪声伴着鸟叫出现在脑海，身上的疼痛完全消失，久违的生机感终于重返。
“你不是想见董幼晚吗？既然你进不去，那就打破结界，自己进去。”
“我赋予你法力，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作为报酬，你就做我的下属吧。这个交易，可还满意？”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