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出去：“这里的空调其实还不错，就是饭菜不太好吃。”
他眼神平静，语气里却不免有丝丝好奇：“不过能让你如此退步，那位异能者原来这么重要吗？”
任何一个人在见到福泽的第一面，大概都会以为他是那种只讲规矩、不讲情面到可怕的家伙。
没想到竟然意外的灵活呢。
他似乎一直理解错了一件事……
“不，”福泽谕吉迟疑几秒，最终还是否定道：“那位异能者现在还好好的待在警局，被组织挟持的是江户川乱……”
虽然之前二人表现得很是熟稔，但乱步既不确定织田有没有把他当做朋友，同时还阻止了他的复仇。
所以保险起见，福泽本打算先用利益交换的方法换取情报。
只是没想到效果不佳，而且似乎也不需要了……
“当啷！”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织田猛的站了起来，因为他的突兀举动，桌子被踢到了一边，发出刺耳的响声。
这哪里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福泽谕吉突然觉得，除了对自己的认知混乱外，江户川乱步对他人的认知貌似也不是多正常的样子。
“……有地图吗？”看守所中的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织田主动开口问福泽道：“我不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儿，不过附近的几个据点倒是略有耳闻。”
见福泽摇头，织田抿抿嘴压下想要直接越狱的心思，向福泽简单口述了几个据点的具体位置。
“那是群讨厌的家伙。”织田回想起和那组织的接触，头疼的说道：“不管是为钱还是为权杀人，终归是有目的和范围的，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为了大义杀人的。”
“这世上不会有比大义还要高大的东西，所以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杀人的人，最终都会演变成杀谁都无所谓。”
织田作之助不过是无心闲聊，但却正巧戳中了福泽一直以来的伤口。
他就是因为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思想逐渐扭曲，才恐惧的仿佛逃兵一样离开了政府麾下的队伍。
大义、大义，为了这庞大的目标，一切牺牲都仿佛微不足道。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所谓的大义，难道不是为了人民的幸福吗？
如果官员们口中的大义需要人民的鲜血与生命作为养料，才能在累累枯骨之上绽出花朵……
那“大义”，真的还能被称之为大义吗？
……
“大叔？你在想什么啊！”
脑中回想起江户川乱步稚嫩的呼喊——那是在前往剧场的路上。
路旁报刊亭里整齐的摆放着新鲜的杂志，而在门口的货架上，一张表面已经微微风化，大概是许久以前的旧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关于主战派官员被大量刺杀的新闻。
——这是福泽的手笔。
鲜明的记忆回放在脑中，他至今还能想起那些染血的面容。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真的罪大恶极。
但更多的，不过是派系斗争之下被牵连的可怜人罢了。
“大叔？你在看什么？”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一份报纸而已。”福泽谕吉匆匆回答者，逃也似的迅速离开了报亭。
仿佛他再多待一秒，旧日的罪恶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上自己。
“哦。”江户川乱步乖乖答应，扭头又看了看报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大叔大叔，你说什么是大义呢？我看根本是胡闹嘛！”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彻在耳边，福泽脚步微顿，紧接着心中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愧疚，有痛恨，但更多的是有后悔。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少年，他甚至连如何准确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都不得而知，于是也只能继续沉默的走着。
而少年也不在乎，唧唧喳喳的跟在他身后继续说着：“今天的电视上不会放明天的节目，电视台也不会现在就考虑几十年后的今天要播放什么样的节目。”
“所以啊所以啊！”江户川乱步快步走进福泽，洋洋得意的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只有无聊的大人，才会为了几十年后的电视节目，而忽略现在的节目呢！”
当时的福泽谕吉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只是把这话当做孩童又一次天马行空的胡言乱语。
但孩子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没有其他因素的干扰，思想反而更加纯粹，也更接近事实。
为了几十年后的节目而忽略现在的节目，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正确的目标而杀死真实的生命。
人的生命是最贵重的东西，而其他的一切，乃至于官员们口中的大义，都绝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所以……
福泽谕吉站在监牢前，默默攥紧了拳头。
他绝不会让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再次在自己眼前消逝！
想到这里，福泽谕吉转过身快步离开。木屐踏地的“哒哒”声急速远去，只留下织田作之助仍站在房间内，有些疑惑的挠挠头：“……我还想告诉他，那都是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动手时不用留情来着。”
不过，大义啊……
织田作之助眼中闪过一阵黯然，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刚看了一半的书籍。而后根据纸张翻页的痕迹，找到了它掉到地上前的位置。
书是办公室里的摆设，大概是为了防止他无聊，于是负责调查的警察们就主动送来给他解闷。
说来也很有趣，在这到处是执法人员的警察署中，仅有的一本读物讲的竟然是位杀手的故事。
织田作之助不懂什么大义，之所以安静下来而不是越狱跑出去履行家庭保镖的职责，也不是因为相信那位福泽谕吉蓬勃而出的正义心。
只是他刚才突然想起，之前的某一次晚饭时间，闲院先生曾经提到过要帮乱步找工作的事情。
“还是别轻举妄动了，如果搞砸了就不好了。”织田作之助一边继续翻书，一边自言自语道：“乱步好像还挺期待自己工作以后，可以拿得到的薪水去补贴家用来着。”
哦对了，还有给中原中也卖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