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脚下的木屐发出清脆的声响。
狂乱的风把深色的长外套吹的猎猎作响,身旁是熙攘的人群,福泽谕吉脚步沉重,目不斜视的穿过马路,迅速的往不远处的办公楼方向赶去。
今天是休息日,没有工作的他原本正在自家的庭院里读书。
安静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来自警署的电话便打乱了一天的安排——自己担任协议护卫的客户之一,“sk商务股份有限公司”的社长被人从自己公司的大楼推了下来。
这事发生在早晨,等到救护车赶到时社长已经咽气了。法医带走死者的遗体,警局里的熟人和公司事务员分别打来电话,福泽谕吉这才得知了消息。
尽管委托人的离世已经无法挽回,但出于对工作的责任感与愧疚心,福泽谕吉仍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杂事,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现场。
视线中出现了用于封锁现场的黄色胶带,福泽谕吉眼神微凝。
为了防止民众惊慌,公司大楼前的柏油路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仍有部分暗红色的污渍紧紧附着在地面上,作为一条鲜活生命曾经存在过的最后痕迹。
福泽谕吉站在血迹前抿抿嘴唇,抬头望向了位于自己正上方的社长室,绕开被大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胶带径直走进了公司。
在还未从事护卫的职业之前,他曾是隶属于政府的暗杀部队中的一员。
心中的正义是行动的指引,手中的刀剑则是践行的途径。
在鲜血与生命中前进许久后,突然有一日,他发觉自己开始享受剥夺他人性命的感觉。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于是他离开了政府,以职业护卫为工作混迹在社会中。
说来真是可笑,一个以杀人为业的刽子手,如今却做起了保护人的工作。
如此自嘲着,福泽谕吉推开了社长办公室的大门。
“吱扭。”
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社长办公室的大门打开,正准备往里走福泽谕吉却突然脚步一顿。
社长的办公室并不算小,估算着约能站下三十个人左右。
——但现在这里到处堆满了文件。
一份份印满了黑色打印体字迹的文件整齐却又凌乱的占据了房间内的所有桌面、地板以及一切有空隙的地方。
之前曾接触过的社长秘书正蹲在地上,表情严肃的拿起一份文件塞进一旁的书柜中,又从中抽出新的一份放回刚才的位置。
无从下脚。
福泽谕吉环视一周,艰难的做出判断。
“真是麻烦您还特地赶来。”就在他思索时,秘书开口了:“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收拾好。”
话虽如此,但这看起来不像是能很快收拾整齐的样子……
福泽谕吉暗暗想着,忍不住好奇到:“你是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在整理文件。”秘书脸色有些难看,“只有我知道这些文件都是什么。”
如果是公司机密的话,秘书确实是除了社长之外能接触最多的人,不过这解释听着依然有几分不近人情。
——不,不对,这里可是刚刚发生过命案。一条鲜活的生命离世,还是朝夕相处的同伴,心中悲痛从而口不择言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请节哀。”福泽微微垂首,向逝者致以敬意。
不管怎么说,社长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去世……
“真是麻烦您还特地赶来了。”秘书沉默片刻,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候,接着道:“今天早晨,社长被人从那边的窗户旁推了下去。”
福泽谕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社长当场去世,作案的杀手被一楼的保安制伏。社长后背上的指印和这位杀手在信息库中的留样一致,证据充分的不得了……”
说道这里,秘书停顿一下,视线转向一旁关着门的里间。
福泽也随之看去,入目是一扇实木的结实房门,接着就听到秘书说道:“他现在就被关在房间里,真是个大麻烦啊。”
“他在房间里?!”福泽谕吉吃了一惊。
把一名职业杀手单独留在房间,尽管早已对横滨本地的警备力量有所了解,这种事还是冒失的让人惊讶。
“是的,这次请您来就是希望您能把他押送去警局。”秘书点点头,手中依然不慌不忙的整理着文件,“市局那边人手不足,据说最多只能派遣两个人前来押送,您觉得可以吗?”秘书将话题抛回给福泽。
福泽谕吉没有回答,而是提出要求:“我想先看看他。”
横滨市内的杀手良莠不齐,甚至有很多只是因为吃不饱饭,便误打误撞的走上这条血腥之路的。
福泽谕吉并非什么心怀理想的优秀政治家,他自认为只是个会几招剑术的粗野武人而已,对于横滨市内的众多悲剧无从改变。
所以他只需要确定屋内的那名杀手是需要自己参与逮捕的精英,还是没什么能力的水货——只要搞清楚这一点就好了。
听到他的答复,秘书不再纠缠,轻轻点头说道:“您请便。”
他的态度看上去倒是十分配合,但……
“那这些文件……”福泽谕吉欲言又止。
不怪他犹豫,只是因为目前屋内的环境实在太让人头疼。
即使福泽谕吉自小修习剑道,不仅在同龄人中一直是拔尖的那个,在全国境内也很难找到势均力敌的对手。
但不管堆积在他头顶的成就有多少,都改变不了他还是一个人类的事实。
而众所周知,人,是不会飞的。
“绝对不可以踩到!”提到文件,原本情绪稳定的秘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起:“这些都是公司内部的绝对机密文件,不说丢失,即使有一小块污点都可能对公司的未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么严重?
福泽谕吉虽然听不懂,但看着一脸焦急的秘书还是识趣的闭上嘴,转而重新提出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法:“那是否可以移动它们呢?”
“不可以!”秘书斩钉截铁的拒绝道:“这些文件的摆放方式都是有规则的,不同的分区对应着不同的情况,如果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把它们摆满整个房间呢?”福泽谕吉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一直好奇的问题。
既然这些文件如此重要,不应该把它们妥善的收藏好吗?为什么反而大咧咧的摆在地上。
“因为杀手极有可能是敌对公司派来窃取机密的,在盗取文件的途中被社长意外撞到这才起了杀心。”秘书振振有词,“我在之前的工作中参与过这些文件的整理,目前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做这份工作。”
“这些全都是关乎公司命脉的资料,绝不可以有所损失。”秘书脸上的表情莫名变得有些奇怪,“社长提拔了我,把我从一个小小的科员抬高到现在的位置,她不仅是我的上司,更是我的主公、我的恩师,我绝不允许有任何毁害她心血的可能存在。”
“这样吗。”福泽谕吉点点头。
看起来社长的去世对这位秘书的影响的确不小,福泽从前听说过有些人会在家人意外离世后的一段时间内变得偏激刻薄,这么看来,社长在秘书先生心中的确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秘书仍然在低声的呐呐自语些什么,但声音太小,福泽谕吉已经完全听不清。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见到那名杀手。
这样想着,福泽仔细观察了一遍办公室内的布局。在心中有了规划后后退几步,接着大步跑了起来,在脚尖触到门口的文件之前猛的跳起。
身体腾空,略过摆放整齐的文件,在下落的瞬间转身迅速用双手撑在会客用的木桌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