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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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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琅安排得很快。

傍晚时,新来的医生就已经看完了白国强的病例,来到病房慰问。

白松看着他金光闪闪的履历出了神。

这的确是治疗白国强病的最好的医生。

医生偷偷跟白松和陈妍丽说,事情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还有机会。依照老人的情况,治愈是断没有可能了,但进行手术治疗,还能有延长老人生命的机会,至于是三年、五年,还是几个月,要靠老人自己的造化了。

但他也说了,手术有风险,老人家也不一定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如果他们想治,治疗方案这几天就能出来,但费用不会低;如果他们不想治,就准备好好陪伴老人最后一程。

对于他们俩来说,治疗费用就是个天文数字。

陈妍丽不能做决断,凭借她是不可能赚得到的,白松在娱乐圈,赚得比她多点儿,但也杯水车薪。

“治,得治。”白松说得坚决。

钱乃身外之物,只要挣,早晚有一天能够挣到。但生命不等人,不能犹豫。

哪怕只有渺茫的机会,也得治。

“钱不是问题。”白松故作轻松道:“您放心治。”

“秦老师安排的,我当然放心。”医生笑道。

陈妍丽没问秦老师是谁,她敏锐地发觉白松的情绪有些不对。

白松又拉着医生问了些情况,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边没再有什么事情,医生回去了,他还要加班加点,研究治疗方案。

走廊的窗户留着一道小缝,吹进来徐徐清风。

白松伸出手,眼巴巴看着陈妍丽,问道:“姐,带烟了吗。”

陈妍丽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带,你还抽烟?上次看你就不会,别学这东西。”

“也不是想抽,就是有点儿……烦躁。”白松笑了笑,只好收回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妍丽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只当他是为了治疗的费用发愁。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有办法。”陈妍丽故作轻松地说,“收拾收拾情绪,回去吧,别让爸爸久等,他该着急了。”

白松找了面镜子,收拾好自己的模样,跟陈妍丽一前一后回去。

“医生怎么说?”面对死亡,白国强坚强了一辈子的人,还是有些紧张。

医生把儿子女儿叫出去,不跟他说,白国强忍不住想一些坏事情,不然什么话不能够当着他的面说呢?

白松在白国强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胡茬。

扎手。

白国强一向体面,出门上课都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好久没有放任胡须长得这么长了。

“刮刮胡子吧。”白松说,“我刚刚问了医生,你的身体倍儿棒,能出去一上午,我给你做了件西服,过两天咱们收拾一下。”

白松顿了顿,又笑道:“去参加婚礼。”

之前跟小教堂约好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白松妥帖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东西,一切有条不絮。

为白国强定做的西装大了些,不能全怪白松,白国强瘦得太快了。

小哭包强忍着眼泪,帮白国强把长长的衣角塞到裤子里扎起来,打扮得体体面面。

“好看的。”白松扬起笑来。

白国强伸伸手,示意白松蹲下来,白松依言照做了,白国强认认真真地拍了拍白松的肩膀,他不再像是看着一个孩子,而是在看一个大人。

“长大了啊。”白国强感慨道,他比划了一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那么小一丁点儿。”

“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果然到了这个年纪了。”白国强笑了笑,“也活够了。”

白松攥紧了他的手,紧张喊道:“爸,您胡说什么呢……”

“我自己清楚。”聪明一辈子的白国强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犯糊涂,“趁你姐姐不在,爸有话要跟你说,好好听着。”

白国强握住了白松的手。

“爸年纪大了,很多思想老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很多事情,不要怪爸爸。”

“你姐姐很要强,但她怎么都只是个女流之辈,在这个社会上,女孩子很艰难,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姐姐。”

“之前反对你做什么歌手,是觉得在电视上唱歌、跳舞没什么前途,但看着你做得有模有样,爸挺开心的。”

“以后啊,多为自己考虑,什么事情都不如你自己重要,听懂没有?”

“至于你妈妈,也别怪她,她就是这样的人,穷怕了,没什么坏心眼的。”

“家里给叔叔伯伯借了不少钱,等以后有钱了,都得多还一点。”

“听到没有?”

白松艰难地点点头,已经泪流满面。

“别哭,别哭啊小宝。”白国强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在白松小时候他曾经这么喊过,到小家伙上学之后就没再叫过了。

小男孩怕羞,总觉得小宝像女孩子。

“别哭了,你姐姐来了,别让她担心。”白国强小声说。

白松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

再转头的时候,陈妍丽已经慢慢走到了白国强的面前。

她左扭扭、右扭扭,婚纱大一些,拖着尾,不方便陈妍丽转一圈,不然她势必要给白国强看个清楚。

“好看、真好看。”白国强有些哽咽,眼圈都红了,反反复复说:“特别漂亮。”

一个女孩子最美的时候就是她穿上婚纱的那一刻。

那也是一个父亲,最高兴和最难过的一刻。

虽然这次是假的。

但是白国强心里清楚,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一起拍张照吧。”白国强说。

最终,白国强也没有等到手术治疗的那一天。

“婚礼”过后的第三天夜晚,白国强静悄悄地走了,悄无声息,没有惊醒任何人。

医生刚刚做好诊疗计划,却被告知不用再做了。

不再需要。

白松这次没有哭,坚强地处理完了一切,就连新来的医生见这个情况也于心不忍地叹气。

毕竟生命啊,无论生前多么高大的脊梁到最后也只能化成一捧土,被风一吹就要散,只能睡在小银盒里。

医生拍了拍白松的肩膀,劝慰道:“老人没受罪,也算好事。”

算好事吗?

白松不知道。

短短一周时间,他已大悲大恸两次,失了心夺了魄,恍惚感受着外界的动作,好似连他自己的心也被挖去了一块儿。

别人说他好坚强,其实并非如此,只是白松不知道还能怎样更伤心。

医院不是全都围绕着他们工作的。

病床被推出去,盖上了白布,换了另外一张床。

这个病房也要住进新的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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