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汇因强冷气流交汇而温度骤降，绵绵阴雨化作冰雹坠在屋顶的瓦片，湿冷的气候像是薄薄的地膜，捂得寒气附在体骨，甩不开又洗不掉。

至西的雅城区大小医院里挤满了人，病毒感染的高热症状如同瘟疫传遍城市街道。医院门诊部的挂号机器前排着长队，为防止交叉传染而间隔一两米的病人戴着医用口罩，手里不是开出的诊断单就是输液药袋。

住院部更是焦头烂额，不少有基础病因的患者在病毒和严寒的双重夹击下诱发原病，病床位短缺，呼吸机和心电监护仪挤满四处铺床的输液大厅。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科主任戴着双层口罩，边穿过大厅边问后边的实习小跟班。

“这几天流感高发，不止我们医院，整个雅城区凡是正规的看病地都挤满了人。这次的病毒明明是普通流感病毒，传染率怎么会这么高……”

科主任皱眉摒着气，走出输液大厅才敢说话：“以往吃了退烧药都能退一大半，现在怎么都非输液不可了？医院的化验科没出问题吧？”

向前走时撞到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小护士，科主任被冲得后退几步：“怎么了这么急？”

“主、主任……有个病人，在那边，他、他死了……”护士上岗两三年，不能算是完全没经验的新手小白，虽说见过的生死手指头掰得过来，但理应不该如此惊慌。

“什么症状？”科主任心觉不对，让护士带路领自己去看看。

“高烧三天，昨晚体温停留在38度左右，今天早上有降到正常体温，本来以为输完液会好转，结果滴到一半突然死亡。”

护士脚步急，说话声气息紊乱，但训练出来的基本职业操守让她维持住仅存的理智。科主任赶到房间里，几个医生正围在病床旁，见到他来先是叫了声“主任”。

他没空应付，直接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一个年纪尚轻的中年男子，体格称不上衰弱，反而可以说是结实健壮。

失去心脏跳动后的面目描上一片白灰，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发烧时的冥蒙。死神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连当事者自己都糊里糊涂地踏入告别现世的异界。

“主任，真的很奇怪，这位患者住院的最先原因不是病毒感染，而是腿骨骨折。住院期间状态良好，直到前几天才出现高烧症状。”

科主任听着医生的话，又问：“检查做了没？发烧的原因找到了吗？”

“病毒细菌感染检查结果都为阴性，但是身体里的白细胞数量变多，我们怀疑是什么炎症。”医生向房门边让开两步，让抬尸人员进来，“做了磁共振、CT各种检查，都没查出来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发炎。”

一沓检查报告单落入科主任手中，他一张张看过去，确实如医生所说，所有报告都显示这是个生理功能完善、器官发育完全的健康人。

科主任不禁纳闷，好好的连病因都没查出来就走了，没头没尾的，无论是家属地方还是医院本部都无法交代，也难怪护士会这么着急忙慌，找不到源头的疾病总要有个说法。

“如果家属执意要找到病因，问问他们同不同意死后解剖吧。”科主任把报告塞回医生手里，刚要抬脚，却听见回答。

“他住院这么久，没见到有什么陪护过来，只有自己掏钱请的护工，通讯录里的几个好友，打电话过去都是同事。”

科主任眉间拧成川字，联系不到家属就意味着无人有身份能在解剖协议书上签字，按法律程序走，解剖引起的不良后果和社会影响将由医院一手承担，他可没这胆子敢给近退休的老院长惹上祸。

“你们先去忙别的吧，我想想办法。”

闵汇市市公安局里舒小文在实验室忙了一上午，正蹭着刑侦大队的饭，大办公室里电视台新闻联播里放出雅城区高发病毒疫情的快讯，画面随着女主持人的介绍帧帧切换。

“这么严重啊，我看医院都快装不下了。”舒小文近几天忙于cyan的提纯重塑，没怎么留意周边的事。

阮姝把盒饭分给队里的其他人：“听说旁边的几个城区也分担了些，这次的病毒会让人持续不断地发烧，是该当心点。”

“可不是，雅城医院突发死了个人，也是发烧但找不到病因，五分钟前来电话，说是让我们警察帮忙找找家属呢。”队里一个自来熟的成员插嘴道。

“找不到病因？”舒小文拿着饭凑上去，看了眼电脑里的文档，“骨折和发烧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病，就这么把人送上西天了？”

“听说还不止呢，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啥也没查出来。”

“好家伙，怪不得会找上门。”舒小文往嘴里送了口饭，“那你给人找到没？”

“没呢还，他不是本地人，家里情况貌似不太好，父母走得也挺早的，一个人来闵汇打工不容易。”

舒小文咽下饭菜道：“要剖也得送到市局来吧，雅城区分局的法医设备可一般得很。”

之前雅城的一桩案子死者身中数刀，又被折弯骨头藏在行李箱，泡在水里近半个月，舒小文出外勤的时候要剖尸，在分局里连张解剖台都没找见。

阮姝已经吃完饭，重新冲了杯热咖啡：“没找到家属的话医院也有可能假痴不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原以为这件事会就此打住，没想到雅城医院里连续两名患者出现了相似症状，接到通知后的舒小文给越川打了个电话：“组长，这是不是很蹊跷？而且不止雅城医院，经过调查，雅城区的其他小医院小诊所也有部分类似的死者。”

越川在接到电话前也听说了不少雅城的小道消息，没有表现得过于吃惊：“你和市局那边查一下吧，我这里抽不开身。”

雅城医院的效率很高，几个小时后就把尸体运过来，舒小文和阮姝在市局解剖室里，用解剖刀和手术剪把几具尸体的皮肤组织、韧带血管切开剪断。

“有发现什么不对吗？”舒小文取了镊子夹住样本。

算下来阮姝早已过了实习期手生的阶段，现在能在解剖床上独当一面：“……还没有。”

舒小文把解剖针递给阮姝：“我这个很正常，肉眼没看出什么，其他要等化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