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干什么?”俞简放下手机。
越川讪讪一笑,将手机立刻熄屏盖住:“没什么,你比较好看。”
夜深人静的住院部只有偶尔出现的仪器监测声和轻轻来回的脚步声打破沉寂,高级病房里关了灯,并排放置的两张床靠门的那张空无一人,靠窗的另一张上躺着俞简。
他消瘦的脸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不规则的呼吸起起伏伏,全身被细汗淋得淅淅沥沥,乌黑发丝凌乱不堪地粘在枕头上,像是被侧柏叶洗过。
五光十色的幻梦中一切都那么模糊,那么不真实,地面温度很凉,是用铁片打成的底座,阻挡不了地下室本就阴湿的环境。
他的两手两脚都被粗壮的锁链锁住,连接在铁笼子的竖杆上,时间一久铁链生锈,薄薄的红褐色锈块硌着他的皮肤,触碰的地方已经长起了一颗颗过敏的红疹。
饥肠辘辘的他没多少力气,只能在黑暗中看着水泥地发呆,路过的硕鼠和蟑螂会停下脚步来看望他这个老伙计,然后将昨晚打翻在地上的发霉米粒搬运走。
有群蚂蚁很独特,在笼子和墙角的空隙孔洞里筑了巢穴,每天按时从蚁穴里排队出来觅食,又按时回去,不会像其他阴暗丑陋的动物一般在乎他的生死与惨相。
后来他才知道,蚁群之所以作息规律,是因为一种叫生物钟节律的东西,并不是已经被全世界唾弃的自己不足以入它们的眼。
锁扣被钥匙打开,恶魔来了。
他条件反射地发抖,警惕地看向来人,从头到尾一身黑,连面孔都被黑色覆盖,只有手上的那支注射器在满眼混沌中闪着诡异的光。
“恢复得还不错。”男人长着粗茧的手抚过他小腿上的伤口,那是前几日被烧红的黑炭活活烫出来的。
“神经病,快放了我!”俞简努力张开嘴,传出来的声音却稚嫩年幼很多。
“怎么这么不懂感恩?”男人微微推动注射器的活塞,碧绿的液体从针尖挤出来一点,滴落在俞简的腿根上,“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俞简手脚并用拖着沉重的铁链挣扎,紧盯着那支惊悚的注射器往前方出口处爬动,男人很是享受地观赏着六岁男孩因与地面摩擦而泛红的身体,拎着他的后颈将他提起来:“想要不打针也可以,叫一声,叫一声我就放过你。”
“不要……我不要……”俞简看着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的长针,脸色青紫,快被掐得窒息,“我不要打针……”
针头扎进皮肤血管,俞简泛着泪眼看着活塞在拇指的挤压下慢慢推动,碧绿色药液一滴不剩地与静脉血混合,融入进体内的每一处组织。
俞简趴在地上抓着铁笼的立杆,想要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助地望着缓缓关上锁住的铁门,失去意识倒在囚笼中。
“注射器……注射器……”俞简梦中的呓语一字不漏地落在床边越川耳底,越川刚从医院外取来实验室专用保存液,拿着牙签鬼鬼祟祟地准备做些坏事时,却发现俞简被噩梦缠身。
“什么注射器?”越川将俞简湿透了的刘海往两边拨,又用干毛巾拭去脸上的凉汗,“做的什么梦啊,出这么多汗。”
俞简感受到脸上的热度,往越川的手上亲昵地蹭了蹭,眉头还是皱着,睡意很浓,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越川定定地凝视着俞简素白的脸,停了一会儿,掰开他的下巴,将牙签伸了进去,轻轻刮蹭口腔上壁,又将牙签抽出在保存液里搅动几下扔掉,盖封收好。
俞简只是懵懵地轻哼了两声,将脸埋回毯子里,翻了个面换姿势又继续睡着了。
越川替他掖好后背的毛毯,将他的两只手都放进毯子里,轻手轻脚地躺回自己的床,静静地与俞简沉静的睡颜相对。
门外护士推车巡房的声音忽远忽近,窗侧街道亮着昏黄的路灯,阵阵蝉鸣止息,世界归于宁静,这夜俞简再没遇到梦魇,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