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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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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重重,一连阴了好几天都没放晴。萧浚野不想回家,想起好久都没见师父了,便去了南溪剑庐。

席应在这边盖了个院子,屋后一条小溪蜿蜒而过,远处有一片桃花林,春天这里开花的时候如烟似霞,然而这时节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片稀疏的树林。

师父不喜欢人多,就在身边留了一个仆人,每天洒扫做饭。萧浚野刚回长安的时候跟其他人合不来,避世似的待在这里。在太学读书的这几年里,萧浚野断断续续地来跟席应学剑,拿到了长安第一剑的名头。如今再回到这里,他却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而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袁窈走了,他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不容易了。萧浚野想自己该为他高兴,可一想起他,自己心里就像空了一块似的。席应看出小徒弟人在心不在,却也没说什么,有些事要需要时间才能想明白。萧浚野住在剑庐里,一天到晚只是练剑,累了回去倒头就睡,如此什么都不想就能少难受一点。有时候他坐在小溪边,想起跟袁窈在一起的时光,初时还是甜的,回过神来心里便苦涩的厉害。

这天他没心情练剑,在溪水边坐着,也不知道袁窈最近过得怎么样。他爹和哥哥对他不好,他回去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萧浚野这么想着,忽然又觉得自己替他想这么多也是多余。从前在太学他以为袁窈是真的喜欢自己,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他,最后还是被他骗了。那人实在太会做戏,千般无奈,万分可怜,最后也都只是算计而已。萧浚野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一根筋,从小只跟人动过刀枪,没斗过心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坐在石头上,看着溪水里的倒影,觉得傻子不过也就长成自己这样。他不知道袁窈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的,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他往后一仰,听着潺潺流水声,就这么睡着了。太阳渐渐西斜,他仿佛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以为老仆人来叫自己吃饭了。他睁开了眼,却见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站在面前,担忧地看着他,却是于白鹤来了。

“小三爷,没事吧?”

萧浚野揉了揉眼,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切都好,不知道于白鹤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于白鹤眼里的他比从前瘦了一圈,胡子长出来了也不刮,一副潦草的模样,好像被人甩了似的。萧浚野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于白鹤在他旁边坐下了,道:“你家里人担心你,让我叫你回去。”

萧浚野笑了,道:“我在师父这儿,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于白鹤怕席大将军听见,小声道:“在这儿吃的粗糙,住的简陋,回家不好么?”

萧浚野不在乎这些外物,军营的条件比这艰苦多了,他也活得挺好的。他只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理清楚。于白鹤知道他是为了袁窈的事难受,劝道:“你尽力保了他周全,他也走了,还想他干什么。就当是命里的一劫,过去就算了。”

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明白萧浚野一想起他心都疼的感觉。袁窈温柔微笑的模样依稀还在眼前,他们之间有那么多过往,他不愿相信那些都是假的。

萧浚野有些疲惫地道:“你说……我对他一片真心,他为什么要骗我?”

于白鹤仿佛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真心换真心,小三爷还年轻,以后见多了就不当回事了。”

风轻轻吹拂,几片叶子落下来,在水里渐渐飘远了。萧浚野沉默下来,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老仆人从前头过来,扬声道:“公子,吃饭啦。”

于白鹤碰了碰他,萧浚野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剑庐走去。

席应穿着一件灰色的单衣,挽着衣袖,金刀大马地坐着。屋里点着一盏灯,光线昏黄。老仆人把饭端上来,大盘大碗的盛着炸鱼段、白灼虾、炒鸡蛋、白菜炖豆腐,还有一筐胡饼。萧浚野坐在师父对面,拿了个饼吃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席应看了他一眼,道:“好好吃饭。”

师父的声音像一块砺石一样粗糙,带惯了兵嗓门格外大,神色里却藏着关心。萧浚野回过神来,敷衍地应了一声,低头吃了半碗葱炒鸡蛋,神不守舍的也没吃出什么滋味。

席应拿筷子给他夹了几只虾,粗糙的大手上满是皱纹和老茧。于白鹤眼巴巴地看着虾都被他给爱徒夹走了,有点眼馋。年轻人消耗的多饿得快,席应看了他一眼,道:“还有几块鱼,都给你了。”

于白鹤还有点拘束,只夹了一块,怕给他们吃穷了似的。席应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道:“老杜,来客人了不多做点——”

老仆人从后头过来,身上的围裙还没摘,道:“我再去炒几个菜。”

于白鹤不敢劳烦他们,道:“不用了,这些菜够了,是我没打招呼就来。”

他们几个人说话,萧浚野却好像扣在一口大缸里似的,对外界几乎没什么反应。席应知道小徒弟跟袁家的三儿子关系不错,亲自把他抓回来心里肯定不好受。如今那小子走了,萧浚野还是满腹心事的模样,好像魂儿也跟着他走了。

席应实在看不过去,道:“你还在想袁家那小子?”

萧浚野打了个激灵,没想到连师父都看出来了。席应看着他长大,知道这小子外表粗糙,其实内心跟边塞的雪山一样干净质朴,来到长安见了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算计,这傻小子的心眼儿就转不过来了。

他道:“有些人走就走了,你这一辈子长得很,要见很多人。以后你就知道很多人也只是过客而已,留不住的想也没用。”

萧浚野没想到师父会开导自己,心里有些难过,低声道:“我没事,我就是……”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那些反贼就像旋涡,想得越多就陷得越深。席应的神色严肃起来,道:“把那些没用的心思收一收,为师教你武功是让你报效国家的,把你的本分做好。”

师父放出威严来,于白鹤在旁边看了都有些敬畏。萧浚野却也只是垂着眼,心思还在那个人身上,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于白鹤留宿在剑庐里,萧浚野住在侧屋西边,他在东边。席应不追求奢华的生活,这边的东西都干净朴素,像个寻常的老匠人的家。

于白鹤看着自己的客房,上了年纪的老家具散发出陈旧的味道,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面前的竹床上堆满了旧物,有叠好的衣裳、棉被、不知道裹着什么的包袱,甚至还有一只睡眼惺忪的灰色狸花猫。萧浚野把猫赶下来,端着它睡惯了的棉垫子放在外间,道:“来客人了,你去外头睡。”

狸花猫打了个呵欠,随遇而安地趴在窝里继续睡了。萧浚野三两下把杂物塞进橱子里,给他换了个饱满干净的荞麦皮枕头,道:“得劲么,不行我跟你换。”

于白鹤往竹床上一坐,拍了拍被褥道:“挺好的,反正就住一宿。”

外头夜色渐浓,他脱了外衣躺在床上。萧浚野吹灭了灯火,对面屋里静悄悄的。于白鹤知道他没睡着,扬声道:“小三爷。”

静了片刻,萧浚野的声音才传过来。

“什么事。”

于白鹤道:“明天跟我回去吧?”

萧浚野沉默了一阵子,良久才道:“再说。”

天已经有些冷了,萧浚野躺在床上,看着黑沉沉的屋子,有种寂寥的感觉。他闭上了眼,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感觉周围凉冰冰的,他像是扑通一声坠入了水里,有什么像一条鱼一样悄然钻进了他的怀里。

萧浚野的心跳了起来,垂眼看着那个人。袁窈的头发挡着脸,浑身湿漉漉的,张开殷红的嘴唇,轻轻地对他说着什么。他只听得到水动荡的声音,分不清他说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袁窈垂下了眼,神色有些忧伤,伸出手臂缠在了他身上。

过了这么久,他一心想要断了对他的念。他知道自己该把他推开的,却没办法这么做。就算是在梦里也好,他舍不得放开他。

他低头吻他,难以控制地发泄对他的恨和想念。袁窈咬着嘴唇,隐忍着,梦里的他总是没有全貌,一如萧浚野从来看不清他的内心。他在乎不了那些了,只是放纵着自己的欲望,跟他像两头野兽一样索取彼此,一如从前他们经历过的那样。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潮湿的水气从梦里洇到梦外。他睁开了眼,发现身边空荡荡的,贴身的衣裳却已经被自己弄湿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不止是积压已久的欲望要找一个出口,他好像真的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

隔壁传来低沉的呼吸声,于白鹤还在沉睡。萧浚野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想他,自己简直是不可救药。

一阵夜风吹过,外头竹影婆娑,枝叶在雨里沙沙作响。他生出了一阵自我厌恶的感觉,静静地看着屋顶,觉得躲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的影子无处不在,只要自己还在呼吸,就会一直想他。

次日一早,熹微的晨光从外头照进来,地上还有些潮湿。于白鹤道:“小三爷,走么?”

他以为萧浚野不会回答,做好了跟他在这里耗着的准备。平阳郡主在家里想儿子想的紧,自己接不到人回去也要被郡主和少夫人骂,还不如一起在这里躲清静。

萧浚野出去洗了把脸,刮干净了脸上的胡茬,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除了瘦了一些之外也看不出别的。那个没心肝的逆臣贼子走就走了,总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为了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就连做梦都想着他。

他也没什么行李,拿起了流光追星剑道:“走吧。”

于白鹤心中一喜,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要打道回府了。萧浚野不是想明白了,只是觉得自己走反了路,越是安静就越想他,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老仆人做着饭,热腾腾的香气从厨房里冒出来。剑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师父上了年纪觉少,一大早就起来打铁了。

萧浚野从篮子里拿了块饼,啃了一口道:“师父,我走了。”

席应从剑庐里出来,手里还提着锤子,道:“上哪儿去?”

萧浚野道:“回家看看,然后去兵营,不能老闲着。”

颓废了这么多天,他终于有振作起来的意思了。席应笑了笑,觉得这还差不多,道:“去吧。”

萧浚野回了将军府,母亲让人给他做了一大桌子饭,关心道:“多吃点,怎么回事这段时间,老不回家,也不好好吃饭。”

萧浚野喝了一碗汤,道:“在剑庐练剑,快打仗了嘛。我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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