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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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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沉下脸来不怒自威,萧浚野也知道父亲说的没错,悻悻道:“就是六亲不认嘛,我知道了。”

他出去跑了半天马,吹着风,想起从前在马场跟兄弟们一起跑马的情形。那时候袁窈也在。他还记得他骑着黄金缎从自己身边经过,眼神明朗,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就算自己是一把剑,对世间万物都无情,也有唯一想要保护的人。如今有了一线希望,他无论如何也想把袁窈救出来。

骏马渐渐跑得慢下来,萧浚野看着远处,想着身边的人都帮不上忙,有能力救他的就只有那一个人了。他的眼神沉了下来,打算去试一试。

天机书院内,琅琅的读书声从远处传来。萧浚野绕过前头学堂,蹑手蹑脚地来到徐子章的书房外,道:“姐夫,在不在?”

徐子章的声音从屋后传过来,道:“这儿呢,什么事?”

萧浚野转过去,见他开了一片地,把几盆含苞待放的菊花种了进去。他拍了拍手上的土,低头欣赏着自己种的菊花,道:“怎么样?”

萧浚野有求于人,开口就是一顿猛夸:“好,风雅人种君子花,有隐士之风!”

徐子章笑了,这小子每次躲着他姐来就有麻烦事找自己。今天趁着他姐去庙里烧香又偷偷跑来了,肯定没什么好事。他故意道:“来蹭饭的,我让人给你做去?”

萧浚野现在一心惦记着牢里的人,哪有心情吃饭。他跟着徐子章进了书房,低声道:“姐夫,我知道你本事大,求求你想办法把袁窈捞出来。”

徐子章一怔,没想到小舅子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他扬眉道:“不是你把他抓进去的么?”

萧浚野道:“职责所在,我没办法。可他真的没有谋反,他在家里就总受人挤兑,袁氏做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就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他说的这些徐子章自然明白,袁驭恒要是真心疼这个儿子,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当弃子。但袁窈可怜归可怜,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萧浚野好像对这件事过于在意了,不太对劲。

他看向萧浚野,道:“你对他挺关心的?”

萧浚野知道姐夫很敏锐,硬扛着道:“我们一起读过书,我不忍心看他这么惨。再说他是我抓回来的,他要是死了,我心里一辈子都压着笔债。”

徐子章叹了口气,觉得也是可怜。听说他家里愿意拿钱赎他,皇帝还没拿主意,是杀是放就在一念之间了。

他手指点了点桌子,觉得帮一把也行,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白色的如意玉佩,轻轻推了过去。

“给你条人脉,自己去想办法。明光大街十九号有间大宅子,是刘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孙如海在外头的住处,他初一十五会回去一趟。你带着这块玉佩去,他自然会见你。”

萧浚野心中如明镜似的,知道姐夫是让自己收买皇帝的枕边人。他攥着玉佩,如同攥着救人的希望,喜出望外道:“多谢姐夫,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徐子章淡淡道:“那倒不必,你只记得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主意,跟我无关就是了。”

萧浚野乖觉得很,立刻道:“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姐夫无关。”他说着深深行了一礼,趁着二姐没回来,赶回了将军府。

他回去翻箱倒柜,把这些年攒的钱拿出来,加上前阵子立了军功皇帝赏的钱,一共一千三百两。他原本还想攒钱在长安盖座小宅子,如今是没指望了。他兑了一百黄金,一个个黄澄澄的小元宝装在锦盒里,沉甸甸的。他又找出了一领雪白的狐腋裘,这是他在祁连山下打猎攒的,一直舍不得穿,拿出来皮毛油光水滑还是新的。他把东西装裹好了,隔天便是十五,一大早他就带着东西去了孙如海的住处。

管家开了门,见他器宇轩昂,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客气道:“阁下是?”

萧浚野把玉佩递给了他,道:“我想求见你家主人。”

管家进去片刻,匆匆出来道:“主人在中堂,公子请进吧。”

萧浚野进了宅院,来到中堂里,见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生得眉目秀气,除了没有胡须,举止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他就是宫里的太监。

他能在刘贵妃面前说得上话,就是自己用黄金铺路也难请到的大贵人。萧浚野行了个礼,道:“孙公公,晚生萧浚野,有事相求。”

孙如海摩挲着那块玉佩,他在太后的寿宴上见过萧浚野,知道皇帝和太后都很器重他,和气道:“萧三公子不必客气,这玉佩的主人于我有恩,他的面子我必须得给。你有什么事,说来给咱家听听。”

萧浚野把袁窈的事说了,给了孙如海一百两白银作为谢礼,又把一百两黄金和狐裘恭敬奉上,求他交给刘贵妃。这小公子出手倒是挺大方,但此事非同小可,孙如海的神色凝重,也不敢给他打包票。萧浚野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只怕他不肯答应。

孙如海沉吟片刻,道:“罢了,既然是徐先生让你来的,这件事我尽力去办。”

萧浚野心中一轻,行礼道:“多谢孙公公,晚生静候佳音。”

萧浚野等了数日,每天照旧在军营里练兵,对此事绝口不提。这一日就见于白鹤来军营看他,两人坐着喝了杯茶,看外头跑马的士兵来来去去的。于白鹤装作不经意地道:“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皇帝答应让袁氏赎人了。”

萧浚野知道是姐夫让他来传话的,钱总算没白花,长长地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冷冰冰的,道:“便宜了那小子。”

于白鹤笑而不语,萧浚野道:“皇帝怎么忽然答应了?”

于白鹤道:“听说是刘贵妃吹了枕边风,说袁三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在太学念书的时候被太阳一晒就晕倒了,就是个文弱书生。这样的人杀之无用,只会损伤陛下的仁德之名,还不如放了以示陛下的大度。”

萧浚野没说话,没想到之前他中暑的事皇帝都知道,甚至还能传到贵妃的耳中。他那一摔虽然是装的,袁三公子羸弱之名在外,此时倒也救了他一命。

他喝了杯茶,故意道:“贵妃怎么想起插手这事的?”

于白鹤不知道是萧浚野暗中疏通的,寻思道:“她不是一直跟孔皇后过不去么,前阵子孔家人一直在前朝说要杀了,贵妃就故意跟她唱对台戏吧。”

萧浚野嘴角微微一扬,外头的人就算知道了此事,必然也都这么想。没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来,那就行了。

他道:“什么时候放人?”

于白鹤道:“袁家的人已经往这边赶了,大约就这两天了吧。”

萧浚野没再说话,转头看着营帐外,仿佛已经透过滚滚红尘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五日后袁家的人来到了长安,交上了三万两白银,把袁窈赎了出来。卸下镣铐的瞬间,袁窈的感觉还没有那么真切。直到出了诏狱,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了。

他的脸色苍白,瘦得形销骨立。这段时间他在牢里受了不少折磨,几次险些撑不下去,都是靠想着母亲才活下来的。有时候午夜梦回,他脑海中也会想起一个人的身影,却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想过自己。

来接他的是家里的几个仆役,领头的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张管事,五十来岁年纪,留着一把山羊胡子。这人从前在府里时就对他们母子不怎么样,如今被镇南王派来走这一趟,觉得平白受了他的累,心里颇有怨言。

他见了袁窈,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阴阳怪气道:“三公子,恭喜出来了。还是镇南王疼你,花了三万两银子赎你,你如今可是身价大涨了!”

那些钱都是祈族人在山里辛苦采矿为袁氏赚的,袁窈一点也不想领父亲的情,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母亲,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只是就算家里肯出钱,皇帝也未必答应,除非有人在暗中促成此事。

他心中想起了那个人,如今长安城中能为自己做这么多的就只有他了。萧浚野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袁窈的目光黯淡下去,如今他恨自己恨得要命,怎么可能帮自己?

一同来接他的还有从小服侍自己的老仆人刘叔,他头发斑白,脊背都佝偻了,听说三公子被关进了大牢,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苦苦哀求镇南王让他来的。他见了袁窈,眼泪婆娑而下,伸出粗糙的大手拢了拢他凌乱的头发,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家里人可担心你了……你娘让我来接你回家。”

不管怎么样,这世上还有人关心自己。袁窈心头一酸,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叔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心疼的要命,道:“赶紧去吃点东西,前头就有客栈,去歇歇再说。”

几人在客栈歇了一晚,袁窈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终于恢复了往昔的模样。这地方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不敢久留,次日一早就出城去了。

他乘车来到城外十里处的云水渡,太阳刚升起来,露水映着阳光放出璀璨的光芒。袁窈推开车窗,想起数月前自己离开长安时,便在此处与萧浚野分别。白色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从前的情形依稀还在眼前。袁窈心中有些伤感,四野茫茫,当初的人却不复存在了。

这时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哨,哔哔儿——

他回过头,就见一人骑着马从远处而来。那人肩宽腿长,腰身劲瘦,身后背着一张弓。一只鹰隼跟着他,那人抬手一挥,鹰隼便张开翅膀朝这边飞了过来,绕着马车在天上盘旋。

那人勒住了马,逆着光在远处,看不清他的面容。袁窈的心却跳得快了起来,清晰地感到就是他。萧浚野不想让袁氏的人知道自己来送别,只让鹰隼跟着车队,自己远远地看着他们。

袁窈意识到在暗中帮自己的那个人是谁了,有些感激,又有些苦涩。他望着那边,心里有许多话,却只能两两相望,什么也不能说出口。

鹰隼长啸了一声,袁窈望着它的主人,隐忍着心里的伤感。张管事被鹰隼跟的心烦,皱眉道:“那人干什么的?”

刘叔探头看了片刻,见那人背上的牛角弓映着阳光,道:“打猎的吧,不用管他。”

马车穿过了云水渡,渐行渐远。萧浚野骑在马上,远远地望着那边,见他虽然虚弱,但总算人还活着。萧浚野尽一身之力能为他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这是他们第二次分别,第一次他对自己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次却是永别了。

长风吹过,带来一阵萧瑟。先前他在身边时,自己只是恨他。可他离开了,自己又开始想他。萧浚野下意识按着心口,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从前听人说身陷情中之人,总是患得患失。他当时还觉得痴人可笑,如今自己居然也变成了这样。

马车消失在了目极处,萧浚野望着那边,喃喃道:“走吧,去个安全的地方,再也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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