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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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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有人大笑起来,仿佛笑他痴心妄想。萧浚野回头望去,见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椅子上,桌上歪着几壶酒,一个人拿着一包药末往嘴里倒,手哆哆嗦嗦的撒了一身都觉察不到。另一个人半闭着眼,癫狂地笑道:“三花聚顶,神仙来接我了!”

萧浚野皱起了眉头,是嗑五石散的。这种东西打着修仙的旗号消耗身体,让人精神颓废,行为乖张。五石散吃多了会身体发热,皮肤变得脆弱敏感,那些人穿的衣裳都极轻薄,就是因为布料稍微粗糙一点都会把皮肤划破。

严硕道:“嗐,几个修仙的。”

彼时修道的风气盛行,这样的人随处可见。别人都见怪不怪,萧浚野却最看不惯这种人,道:“这算什么修仙的,逃避世事的废物罢了!”

那几个人磕了药都恍恍惚惚的,没听见他的话。静王觉得他说话太绝对了,折扇一拢道:“哎,也有正经修仙的道士,不过人家都在深山里待着,没有仙缘的人轻易见不到。我就曾经遇到过一回神迹——”

严硕好奇道:“什么神迹,说来听听。”

小静王却一副神秘的模样,只是笑而不语。萧浚野只信练功流的汗、淌的血,手里的剑对他来说就是最靠得住的东西。他冷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会信没见过的东西。”

一点阴影笼在静王脸上,他凑得近了一些,道:“要是见了呢?”

萧浚野笑了,道:“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见到。”

他模样生得好看,态度却坚如磐石,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静王倒回椅背上,失望道:“唉,你这人可真没趣。那些女孩子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都幻灭了。”

萧浚野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没人喜欢正好落得清静自在。水天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粗布道袍,桌上摆着一壶玉露茶。他捻着茶杯,把那些少年的话都听见了,微微扬起了嘴角。

静王想了想,还是不服气。他从小跟母亲抄经,常躲在被窝里看搜神记,打心眼里笃信这些东西。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你或许什么都好,但总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毕竟是亲王,萧浚野也不跟他争,只是道:“我是一介武夫,就想好好带兵打仗。就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荣光,有什么劫不劫的。”

他这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让人佩服,静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周钰打岔道:“今天是好日子,说这个干什么。这菜这么好,多吃两口。”

严硕吃了一盅佛跳墙,金汤里炖着鲍鱼和海参鱼翅,滋味鲜美,水天楼用的料比别处都实在,但价格也是真的贵。要不是为了庆祝,他们平时也舍不得来这里。严硕低声道:“哥,这一桌得多少钱?”

萧浚野点的时候就算过了,道:“十两银子。”

严硕倒抽了一口气,这一顿就吃了他们一个月的花销。他凑近了道:“大伙钱都不够花了,要不要再去整点?”

萧浚野的神色有些动容,低声道:“你小声点。”

周钰也忍不住抱怨道:“家里不多给钱,说是怕花天酒地。可一个月五两银子够干什么的,连门都出不了。他们要是大方点,咱们也不用老往土里钻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想起了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先帝爷赤手空拳打下这大新江山,全靠义气聚拢了一群英雄豪杰,钱不够使时让人下地挖过坟。严硕的祖父就当过摸金校尉,家里还有官家赐的铜牌子。

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用钱的地方多,日子实在过得捉襟见肘。严硕动了下地摸金的心思,兄弟几个一商量,趁半夜偷摸挖了几座坟。萧浚野不信鬼神,觉得钱财埋在地底下也是浪费,不妨取为己用,只是干了几回到底觉得有点缺德。若是被人知道了,参到皇帝那里去,父亲又要收拾他。

前阵子他们找了个前朝老坟,本来寻思着必然有好东西,结果棺椁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身衣冠,没有遗骨,也没有殉葬品,连铜钱都没有一串。众人白挖了大半夜的地,累得满头大汗却是白忙活了一场,觉得晦气的要命。严硕气得一铲子戳在棺材边上,道:“早说啊,没东西名声传这么响干什么!”

周钰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道:“名声传得响又不是让你来挖坟的。据说这里的主人是个得道高人,战乱时期施舍符水医药,救过不少百姓。十多年前功德圆满,飞升了。”

严硕根本不信,道:“都当神仙了,还让人把坟挖了,可见他也就那样。”

萧浚野沉默着把棺椁盖了回去,回去寻思了好几天,觉得这多半是老天让他收手的兆头。他道:“算了吧,下那几次就得了,我打算金盆洗手了。”

“别啊哥,”严硕急道,“好不容易找到个生财的路子,咱们兄弟这么多人,没有钱怎么过日子?”

静王的耳朵竖了起来,微微一笑道:“你们可以找我借,算你们四分利,比找钱庄还低一点。”

他给的条件还不错,但那哥几个有钱根本存不住,花了也还不上。周钰叹了口气,道:“兄弟们要是有还钱的指望,就不至于下地了。”

看他这意思,也觉得挖坟是件损阴德的事,但苦于没有别的生财之道。小静王自然不会给他们抖搂出去,只有严硕一个人不在乎钱来路正不正,有的花就行。萧浚野严肃道:“我姐已经知道了,她训了我半个多时辰,还说要是让她发现我再干就告诉我娘。”

长姐如母,萧浚野的二姐比他大五岁,小时候凭借体格优势暴揍他,长大了凭借嗓门优势骂他。萧浚野常年被他姐扭着耳朵教训,一见她就耳朵疼。他身边的几个兄弟也知道他姐的厉害,萧浚野这一说二姐不许,可比说什么天王老子不让都管用多了。

静王好奇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萧浚野悻悻道:“就之前我在坟里捡的那个白蝉玉佩,觉得好看戴在身上。结果就被她瞧出来了,说带着股土腥气,花纹式样也是给死人用的,套出话来骂了我好久。我答应她不再干了,说话不能不算数。”

萧家二姐名叫萧秋仪,六岁便能吟诗,十三岁写的文章已然文采飞扬,头脑极其聪明。如果她不是女儿身的话,早就去考状元了。萧浚野说他姐一眼就看出了玉佩的来历,兄弟几个都深信不疑。大家一早就怕他姐,去他家的时候听说他姐也在,都要绕道走。

喝完了酒,几个人意兴阑珊。萧浚野付了钱,荷包里只剩下两块碎银子,是货真价实的穷得叮当响。他站起身来,道:“走吧,回家。”

严硕还不甘心,低声道:“哥,再干最后一票。你不说,我不说,二姐不会知道的!”

萧浚野沉默了片刻,显然有点动摇。小静王觉得既然要上岸了,就别挑日子了,道:“又不是什么好事,当断则断。萧家就你一个儿子了,万一沾上什么脏东西多不值当?”

严硕嗐了一声,觉得他乌鸦嘴,但对方毕竟是小王爷,不好说什么。周钰也在骑墙,道:“那句话怎么说的,天下没有不倾覆的王朝,也没有不被挖的坟墓。老严他爷爷就是正儿八经的摸金校尉,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当最后一次,咱们干一票大的。我让人仔细查查,看哪里有好地儿。”

萧浚野不置可否,迈步往外走去。那白胡子老道听着他们嘀嘀咕咕地商量盗墓的事,摇了摇头,觉得臭小子不知悔改。他抬手轻轻一弹,一道白色的灵光悄然缠绕在了萧浚野的脚踝上。

萧浚野喝得醉醺醺的,也没感到异样。他迈步往楼下走去,朱红的围栏外便是滔滔河水,几艘乌篷船从河面上经过。萧浚野出了水天楼,正要上马,忽然觉得双腿格外沉重,身子晃了晃,一脚踏空跌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河里溅起了好大一串水花。他本身水性一般,又喝醉了酒,此时踩不到底有些慌了。

“救——咳——”

萧浚野呛了好几口水,意识昏昏沉沉的,在水里不住挣扎。岸上有人围过来,纷纷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静王走在最后,听见声音从二楼栏杆上往下张望,吓了一跳,放声喊道:“快快快,去救你表哥,晚了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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