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蕊摇摇头,转而道:“小姐,今日老爷夫人吵起来了才未顾上让您去祠堂,过几日他们想起来了怎么办?您大病未愈,可跪不得。”
钟淮安眼下没心思操心这些,她快速地复盘着发生的一切:她临死前明明已部署好了一切,居然连一个谢远都没救出来,容祈安的手当真已伸得这般长?
可朝中将少,容祈安便是再不情愿,谢远最终还是要被放出来,钟淮安放了些心。
他派张修远来府中盗取账簿,失败后误闯四小姐闺房又被她利用,容祈安不是善男信女,相反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给他气受的人从没有好下场,是以发现她给了假账簿后容祈安就应该立刻杀了她,就像他杀了坠露那样,为什么没有?
这账簿到底是什么?
钟淮安不信他的心慈手软只是因为四小姐与他有一纸除了信物没人会记得的婚约,四小姐几无母族庇护,又软弱怯懦连手帕交都没有,身上到底有什么容祈安可利用的地方?
不对,不是四小姐,是钟家。
钟淮安垂眸,钟文宇乃中立官员的中流砥柱,晋王的手越伸越远了,转而她又长吁一口气,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了,这桩婚事有的是人不希望成。
既然钟文宇退不掉,那晋王呢?或者陛下呢?
人不能一辈子只欠账不还账吧?
但以钟淮安对容祈安的了解,他虽然为晋王做事,但又实在不像是能为了晋王用自己来做局的人,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低头看手中已经变了形的蜡丸,这是今日新送来的,传递蜡丸之人应当不知道她试图逃婚又被容祈安捉回来这件事,这次的任务详细了许多——要她参加宫宴刺杀谢敏,并提到了‘彩月戏楼’。
看到任务时钟淮安狠狠哽了一下,几乎要忘了四小姐只是个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也不知四小姐供职于何方势力,上司对四小姐也太盲目自信了些。
钟淮安叹了口气,看来得去一趟彩月戏楼了。
钟淮安夹一块银炭,彻底盖住了那一丛微弱的光。
*
容府。
雪一连下了两日,厢房的窗开了半扇,细雪簌簌落于窗柩,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雀儿脚下打了滑,不小心跌在冰面上,好不滑稽。
窗边的男人长身玉立,明明是极英俊的面容,眉眼间却偏生无丝毫温度,如同一尊端坐于堂的神像,慈悲却残忍。
他身后有侍卫推门而入,与他耳语几句后又匆匆离去。
而他的身侧白衣男子不知从何摸出一把折扇轻轻摇着:“没想到你还有被拒婚的一日,稀奇啊。”
“你不冷别人冷。”张修远一把抢过他的折扇丢去一边,却因扯到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元季又是去哪里学了这些风流做派,连四季都不分了?”
容祈安未开口,捻起一张宣纸,那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位带纱少女的轮廓,纸张被风吹得皱了一下,张修远听见男人温润的声音:“她说了吗?”
“还没有。”聊起正事,张修远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你又不准上刑,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换成是我我也不说。”
李元季将自己的折扇捡回来,站到容祈安身边:“不过话说回来,长公主已逝,你还留着坠露做什么?”
“这小丫头嘴硬又倔,若是你想得到什么消息,还不如将那含芳姑姑捉来。”
“诶,所以你们两个一直在问什么?”李元季好奇地不行,他私下问过张修远许多次,张修远皆是一副讳莫如深之样,让他心痒的紧。
方才匆匆离去的侍卫去而复返,抱拳躬身道:“已办妥。”
容祈安终于画完,纸上少女头戴幕离看不清面容,雪花自窗落于纸上,洇湿了少女纤细的脖颈,容祈安就着那一片湿落墨,墨汁四散,转瞬便将少女头身分离。
李元季凑过来看:“咦,这画的是谁?你这般恨?”
容祈安斜睨他一眼,未答,却将画团成一团,顺手便塞进了他怀里。
李元季:“?”